“唉……我当拿你怎么办。”他叹息道。
司马清微微侧目,脚下太滑,无法站稳,只能攀着他的手,紧紧的扣住,他也牢牢的锁着她的腰:“拓跋城,你想留下,还是走?”
拓跋城略想了想:“我始终是要走的。”
“嗯。”司马清笑了。
拓跋城见她不答,手上的微微使劲,她感觉他臂又紧了一分,回过身,斜靠在他的肩头上:“我以为你会说,你要追随刘曜一生至死方休,看来我想多了。”
“我以为……”拓跋城想想,她还小,对小到只能把她当做小丫头看。
两人默默看着彩虹良久,他一路牵着她的手,从屋脊上飞去了北宫的方向。
永宁殿上。
“到了。”
他扶在司马清腰间的臂松开,落地上特意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
司马清闭眼时眼前一片风,睁眼时,只看到一片开阔的台阶。
身子轻轻转,原地打了个圈,似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上脱落掉,定睛一看,原来那件披于身上的衣服转到了拓跋城的身上。
他双眼如雨后之墨石,渗得出水,亮晶晶的看着她:“昨夜大雨,更深水寒,记得喝姜汤,记得不可湿发睡觉,记得换了这身衣服,记得把那件污了衣服烧了,记得……将我……将与我的一切都忘记。”
司马清见他神色凝重,转身一刹那间,他一身黑衣飘飘的迎着雨后的晨光,向宫门的方向离去。
第 17 章
她呆呆的看着,天边的彩虹还在,却恍如隔世。
这一日,皇后叫人传话,让她不用去请安了,好好在宫里练字读书。
还让人教她学习女红。
刺绣,织锦这些她并不喜欢,做两下便失去了新鲜感,撇在一边。
“公主,王氏求见。”
小琪抱着一堆布匹之类的献礼,站在司马清的榻前禀报道。
司马清斜坐于榻上,正翻看着关于相马术之类的杂书,中间有些字还识得不全,便一个个拿笔勾出,要去请教宫里的学士。
听到这些她抬都未抬:“跟她说,本宫身体不适,受了惊吓……”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陈妈在旁边小声的提醒:“公主,王氏可是司马越的夫人,你不可不见的。”
“夫人?”司马清侧目,手中的书本放入了被下盖好,才缓缓起身,“哪个夫人?”
陈妈:“自是给司马越生了唯一个儿子的宠姬,琅琊王氏王衍之女王氏。也是那个在北宫与您起过争执的人。”
“她来做什么?”司马清理了理头发,端坐在榻前,又觉得不妥,虽说自己是公主,可是相比权臣司马越,连母后都要畏其三分,时时关照自己不可怠慢了司马氏一族的人,自觉还要去迎一迎。
陈妈见司马清整衣出殿相接迎,心中一宽,暗想吃了上次的亏后,公主果然与往日有了大的改变,不再任性而为。
王氏见司马清亲自出来,有些意外,上前欠身道:“司马王氏,见过公主。”
司马清回礼道:“夫人来了,快请进。”
两人殿内席地而坐,王氏一边品茶一边打量着司马清殿内的情行,贴身服侍的只有小琪小婳一对双生子,年纪不过十五左右,领事的陈妈,看上去老实稳重,手脚也算麻利。
除此外并无别的内侍宫婢在殿内。
两人闲聊了一些日常琐事,提及那次宫宴未得相见,因而一直挂着要来看看她。
又说,司马清上次的事,让她很自责,不敢再来打扰,直到过了个把月才来,想着公主大约也消气了,就处气不消,她还是应该来陪个不是的。
司马清明知道,是母后上次借她出宫之事,大罚后宫,后宫里似乎对于皇后的存在有一丝敬畏之心。
原来不敢得罪皇后的,现在有些怕了。
原来跟皇后并不来往的,如今也把风吹去了司马越那边。
代表着太傅司马越的王氏,随口几句打探之后,便将话峰一转,轻叹道:“没想到公主的住处,如此简朴,倒不如刘大将军在宫外的大宅华丽。”
“是吗?如何能比得了大晋的北宫,最多也就是马多些罢了。”司马清假装不知,说着孩子气的话道,“他是将军,自是爱马如命的。”
王氏眼角扫出一尾不屑的笑:“将军的府第门客百余,广舍二百间,府内服侍的婢仆可以从北宫排到南宫门去了。”
司马清徐徐饮一口“毛尖峰”,神色黯然,其实她那日去宫外,看到一排高墙时,便有听到街头之人议论,说是天子下脚下,不知天子令,倒是知道有个刘曜大将军退了南阳王的兵。
本是当一句闲话听,但此间听到王氏如此说,心下多少明白,司马氏一族为何急急的将司马越拔擢上来,以太傅之尊,断军国事,只怕是为了分权于刘曜。
司马清向王氏瞥了一眼,手中杯已空,便放下道:“夫人,说得大将军府如此好,我倒是孤落寡闻了。”
王氏扶起玉清壶往司马清杯中倒了些茶,边倒边说:“这做人韬光养晦是好的,可是公主您是司马氏一族的,怎么能如此委曲在这简殿之中……”
说话间,司马清见杯中茶水已满,她未出言阻止,而王氏亦不停手,瞬间清茶溢出杯口,沿着桌面滑落,洒了司马清一身。
司马清微撤身体,听得王氏后面接着一句:“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皇后想,不是吗?”
陈妈奉茶在侧,见此景,立即上前为司马清擦水,司马清挡去她的手,云淡风轻的道:“罢了。”
王氏这才起身,在司马清身前敷衍的看了两眼,语气淡淡的道:“哟,衣服弄污了,上次见公主穿的还是旧日朝贡织物做的衣裳,回去后就便命人用了今年的新料子做了几身,今日便将这几件衣衫送给公主,公主莫不就换上,毕竟新衣才配得上您尊贵的身份。”
司马清一笑:“夫人美意心领了。”
王氏又道:“十日后,大将军设宴于将军府,公主着此服前去,一定艳冠群芳。”
司马清一时不知是何用意,自入宫后,来这里看她的不过左不过是皇后多些,就算有些宫妃示好,也不过是打发宫女内侍送东西。
如今日这般,一个太傅的如夫人,亲自送东西,倒是少见。
陈妈在一旁道:“公主殿下花容月貌,何种衣服穿在身上,都是锦上光彩夺目的。”
小琪道:“当然,公主跟皇后长得极像,眉眼就是一个模子刻出的。”
司马清心笑,本就是母后所生,哪有不像之理。
王氏道:“我看着,倒是眉眼更像司马家的一些。”
司马清立即皱眉毛,她对皇上的印像总停留在三岁那年,模糊到就是如今见了,也未必认得出。
王氏说完这些,又客气了几句,便寻了个由头,不再多留。
司马清一时也不懂为何她要泼茶送衣,又请她去赴宴。
要说这种事,自有皇后安排。
拉笼臣子这等事,皇后一向做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几次废立间,依旧保持着她皇后的头衔。
自王氏来过后,北宫时与之交好的宫妃们,便对司马清越发的关注。
之前只是送些东西过来,后来便想着法儿,往她的宫里塞人。
她也来者不拒,随手选择了四个年纪已过十□□,生得肤白貌美的宫人,放在自己的殿中。
虽说各地依旧战乱不断。可是四季的变幻从未因此而生出什么不同。
人间自有了四月天,世间的春景便有了五彩缤纷颜色,如画如诗的各类造词,都不及在实景之中好好的享受自然的馈赠。
暖阳之下,已是春末。
刘府采办宴席的事,早在一个月前便开始了。
到了正日,宴席安排在皇帝亲赐的镇国大厅之内。
刘曜坐在厅内,与众将闲话。
刘俭则以长子的身份,立于左侧在外迎客。
刘鹏站在右侧,靠近街头,客人们一到先是看到他。本要说上几句,抬眼见到长子刘俭,便都客气一笑,奔着长子而去了。
刘鹏悻悻的向身边的拓跋城道:“势利小人。”
拓跋城侧目:“这样也好。”
刘鹏不解,指了指头顶上的毒辣阳光:“我可是站在街上,笑得最真诚的一个,他们不让我领进去,我太没有脸。”
果然,刘俭只是站在门前的阴凉之地,便不断有人围涌过去,争着在他的面前露脸,恨不得把自己的姓氏刻画在脸上,好让这位未来的大将军,认得记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