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公主(183)

作者:望楼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笑笑摇头说不下去。

“你懂什么?当年我在父亲亡灵前发誓,温家必要出一个公主,只有我成为公主,才能达成他的心愿。

现在皇上病重,宫里能发出的消息的只有太子。

他已然受困东宫,手上又无兵无权。

王相在宫内把持着朝政,连派出一个抗击反臣的人都没有。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让你冒死出宫。

想去找援军吗?

我告诉你,建康三重的城防,已攻下两重,只有你刚刚出来的那片地方,将军暂时不攻罢了。

说是要给皇上留下点颜面。”

她说话时,五官已有些许扭曲,魔怔般的看着司马清腰间的玉佩,双目放出异样的光,她伸手扯下玉佩,握在手中如获至宝般。

随后挂在腰带上,像孩子抢得心爱之物,再也不用羡慕别人,自己也拥有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尊荣,神叨叨的道:“这本是我的,这本应该是我的。爹爹,我不是贱民了,是皇族,有封号的公主。”

司马清伸手出去,本想抢回,不知为何,手指在空中蜷缩几次后,便缩回原处。

但当她的手往腰间摸去时,面前的人嘲笑的翻了翻眼,仰头看着黑云遮月的天空:“我这条命不值什么钱,你这条命可是有人很在意的。”

司马清装傻不出声,手假意的束了束了腰带,随后垂下。

见她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温婷挥挥手,向上前的士兵低语了几句,随后才略微放松的道:“你是替太子来求和的吧。”

“你替王导买命也得想想是不是有福消受。”司马清反呛道。

“不必。各取所需罢了。”她大方承认自己的选择。

过了一会,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过来,在温婷耳边低语了几句,她刚刚还趾高气扬的模样立即变得恭顺无比,虽不服气,却也换了一个稍缓的口气道,“算你走运,有人要见你。”

司马清色头瞬间,看到身前持刀者腰间挂的一枚凤鸟纹弧形玉佩。

上面阳刻着两字,夜黑看不清。

此物为皇室所用,她为何会有?

是刘将军?还好,总算能跟正主说上话。

司马清行至一处府邸,门前数人持剑而立。

那名女子上前,并未说话,只是将腰间的玉佩取下,在为首者眼前晃了晃。

为首者垂首,让道。

司马清抬步走上台阶,脚尖踢阶上的一片破碎的牌扁上,身子一个趔趄倒向了地上。

眼看就要落地,手臂突感一股力量拉扯,刚站稳,走在前头的女子折回来,问了一句:“搞什么?”

司马清瞟了一眼脚下,扁上有一个“刁”字,还能勉强辨认。

里面一个苍老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轻谩,缓缓传来:“哪个不要命的在外面?”

女子向那声音恭敬:“司马清。”

司马清幽幽抬眼,这女子是何人,声音很嘶哑,脸上还蒙着黑纱。

那女子见司马清的目光后,神色一黯,挺直身子自行先往里面去。

司马清是看着身后的门合上的,两门间的一闪而过的一道黑影,使她的眼皮跳了跳。

原来门合上时,门后面流淌的血水,已凝固,地面上大片的黑红色浸透了整个门槛石下。

血腥气味,浓如灰雾般,让人挥之不去。

她认出来那是一具尸体。

穿着三品官服的尸体,尸体的腰带上悬着的王佩上,纹有莲花的图案。

这是江东文人最喜欢的花纹。

司马清手在腰间的刀柄上捏了捏,心道,大人,会有人为你收敛的。

院内的别屋内,走出一名年轻人,手握砍刀,提着一个人的脖领便走出来,随口道:“皇上的叫你来的?”

话说完时,刀已落下,人头似球滚动,碰到台阶下方才停下。

司马清目光微闪,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道:“皇上差不动我。”

“口气不小。”男子轻笑道。

随之,门内又推出一人,双手被缚于身后,嘴中塞了破布,男子刀刃向上,往空中一挥,人头在院子的上空划了一道弧线,随后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刚刚第一颗人头停住的地方。

司马清嘴角抽了抽不再说话。

男子似乎看出她的用心,轻描淡写的道:“你答的话不合我意,我就杀一人。不答,杀人。答对,不杀。”

他并非真的要放过屋里被捉的人,只是想找个办法找乐子。

他愿意看到别人恐惧的神色,更喜欢看到因为看到别人的恐惧,而心生恐惧的人。

他要催毁的,就是像司马清这种,皇族之中的经历过大悲大喜仍没有失反抗之心的人。

他要一个像布偶可以任意操控的皇帝,一群甘于臣服的皇族,一朝足以让王家千秋万代,都能坐享荣华的大晋。

“怎么不出声吗?”

第三个人被推出来,应声倒地。

司马清闭了闭眼,艰难的道:“王征,周太傅开城让你们进城,不是让你在这里滥杀的。”

第四个被斩于脚下,司马清黑色的鞋面上,溅上了温热的血,很快凉掉,浸入袜中,粘在脚背上。

王征扛着刀,歪头轻蔑的笑:“”

正在她恍时之机,身后传来老头的声音:“深夜何人闯入?”

“拜访……”司马清正色朗声说出两个字,侧目看了看挂于门上的尸体,声音隐然多了一份悲愤,“替宫里来看看刁……”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呼啸而来,贴着司马清的太阳穴,直接飞过,顿时耳上一寸之地,火辣辣的疼。

红色的血珠子,渗出头皮,一滴一滴浇在耳廓上,像是在鬓边戴了一朵鲜艳娇花的女子。

夜色下妖娆而诡异。

“你真是司马衷的女儿?司马清?”声音从院里的正房深处飘出,随即脚步声响起,跟来的是一片哔哩吧啦烧得正旺的火杖。

这个姓氏压负在身上多年,从未给她带来过好运气,如今也是。

她叹了一声,缓慢回首,冲着说话的人道:“我是羊献容的女儿。”

老头面黑如炭,脸上的纵横交错的纹路,像刀刻斧劈一样,沿着威仪的表情纤拉出一分凝重。

“既然是她的女儿,你就不应该来建康!”

“可我姓司马。”

老头眼角纹深了一分,夺过身边侍卫手上的火杖,几步上前,直接怼到司马清的跟前。

呼呼的风声,吹拂着扭动的火焰,跃闪在两人之间。

司马清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火影闪落在眼底。

“你不怕死?”老头沉声道。

司马清瞟了一眼他手上的火杖,只要再进一掌的距离,火杖上的火舌就能舔到她的脸。

“站在这里的,都能活着离开建康吗?”司马清说的并非虚言,当下攻打建康的王敦,的确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他一路从武昌开拔打到此地,用时极短,不过数月。

虽王氏子弟,无人出来相助皇上与他作对,可是王导却一直修书劝诫,不可再进犯建康。

就算要清君侧,杀皇上提拔起来搞新政的那批人,也不能明火持杖。

“我杀一人,是反,杀全城亦是反,无区别了。”他冷笑着将手中火杖一点一点移向司马清的脸,“你的母亲就是依靠这张让男人迷惑的脸,才让司马氏蒙羞至今……”

突然手中火杖,热风扑面,一股糊焦味直冲鼻腔。

亮焰灼烧,火杖脱手落地,“梆梆”一声摔入灰土里。

王敦吓得身子僵硬,不敢动,恍惚的看着司马清,像是看到一个怪物从天而降一般。

“火向改了,小心引火自焚。”司马清用手指略过鬓边几根落发,别在耳后,淡然道:“杀一人,与皇上为敌,杀全城,与天下为敌。王将军,你开出条件,只要能让建康城安定,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王敦愣了愣:“我已与皇上为敌,怎么谈都免不了一战。”

司马清见他已跟着自己的话走,心下略宽,缓缓道:“大晋不只有皇上。”

王敦矍铄的目光闪了闪,脸上勾起一抹狠色:“大晋的确不只有皇上。还有我们王家,没有我们誓死相护,他怎么能在江东立足,早如那司马衷之流,活如傀儡,死如赖狗。连个女人都不如。”

王敦数语,已将司马清的两位至亲之人,贬损得一无事处。

而司马清却一如在听别人的故事,父亲潦草无能的一生,母亲坎坷挣扎的困境,都似藏在心火间多年的精炼后,浇铸成的一把刀,插在心底最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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