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宫人们提着各色的果盒,穿梭在营宫殿的殿门前,一溜看过去,尽是红衣喜娘在各个角落摆放婚宴的食物。
司马清牵着刘熙,站在台阶下,沿着红色的地毯一路走,行至中央,才发现红如鲜血的毯子一直铺陈到刘鹏的承明殿。
看着内侍忙前忙后,一个个神情严肃恭敬,行行列列的人来人往,她不禁感叹卜珍为了刘鹏的婚事真是费尽了心思。
“姐姐,皇兄大婚真的很热闹呀。”
“嗯。”司马清应了一声,目光中隐着不安。
“新娘子漂亮吗?”
“嗯。”司马清眼前晃动着那只来自石花的胡笳。
隐隐的,听到了某个声音,从西角传来。
向那边走几步,马上又停止。
陈妈在身后叫道:“姑娘,娘娘营宫观礼的时辰到了。”
“知道了。”司马清牵着急刘熙,向营宫殿的方向走去。
殿内,宾客盈齐。
刘芬、刘芳一身朝服,端坐于龙椅下的右手。
而左手为尊的位置,是空着的。
羊献容依旧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个儿子,由小琪和小婳牵着,站在矮桌边。
司马清举头看着人声鼎沸的殿内,正欲进去,身边突然飘来一个声音。
“殿上所有食物切不可食。”
声音熟悉,听着全身温暖如春。
只是回首,人已融入人群之中,只有一片白色的衣袂一闪而过。
她眼含暖意的向那个方向望了良久,旋即弯下腰,对刘熙道:“刚刚给吃的东西可让你饱了?”
刘熙:“好饱。”
“那,等会婚宴上的东西我们就不吃吧。”
“嗯,想吃也吃不下了。”
司马清心里一片安慰,刘熙到底是大了,很听话。
入席之后,众人都伸脖看着殿门方向。
毕竟今日的主角不是他们。
“卜娘娘、羊娘娘到。”
第 125 章
殿外有人唱喝。
殿内太吵,并无人多少人听清。
直到宫女、内侍进来,分列两侧,方知有重要的人要进来。
殿内霎时安静。
卜珍扶着羊献容的手,一步一步从殿门外走来。
众人皆是一惊,何时这两个水火不融化的人,如此亲近了。
司马清袖内的手握了握,一切都是为了刘熙,何事都能忍让。
两位后妃坐定后不久,外面的内侍又唱喝道:“皇上驾到!”
殿内所有人,齐齐拜倒,山呼“恭贺万岁,喜事盈门”。
司马清低头看着地面,嘴巴跟着懒懒开和。
刘熙倒是说得有模有样,一派诚心诚意。
“起来吧。”
刘曜的声音里透着三分威仪,三分得意。
众人站起。
司马清抬头便看到对面的拓跋城,目光匆匆一遇,千言万言尽在不言中。
两人都无事般的滑过对方的脸,随众人一齐坐下。
不过数十日不见,拓跋城面色越发的苍白。
司马清有时心疑,他不是装病,是真病了。
环顾四下,小琪小婳正扶着新妇进殿,黑服滚金,金钗闪烁,腰封坠的玉环,随着步履发出徐徐的撞击声。
一时间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来人的身上。
刘熙道小手指着来人道:“好香的新娘子。”
好香?
司马清抚着刘熙的小脸,这么小,就说女人身上香,鼻子也忒灵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果然很香,与那是走上台阶时,闻到的香料香味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姚部首领立于殿内,脸上挂着作为皇亲的荣耀与骄傲。
但反观刘鹏,一身黑色喜服,虽富丽堂皇,衬得他伟岸高贵,但无丝毫作为他姚部女婿的喜悦与激动,反而一脸悻悻的。
典仪官依前朝旧制,一一唱喝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亲朋”至最后一句“夫妻对拜”。
刘氏姐妹喜上眉梢,笑看姚琳春。
卜珍和羊献容也各自送上厚礼。
看着一片祥和无比。
姚部首领上前道:“依我们姚部的习俗,新人成亲后,女子当献舞给自己的丈夫。以示庆贺。”
刘曜笑道:“我还是在年少时,曾见过傩舞“池哥昼”,今日正好让众人看看。”
朝中大臣多为汉人,但也对胡风之舞并不陌生,说起那些简朴而热烈的婚歌舞,也曾在草原上见过。
姚琳春顶着红纱款步入殿中,右脚为轴,左腿推行,一会大摆的裙裾如振翅翻飞的黑色蝴蝶,翩翩起舞。
殿外涌进两行脸戴面具,身形魁梧的男子,他们手执火把,围在姚琳春的身边,边踏步,边喊着浑厚的号子。
殿内男声如山呼,女声如黄莺,一呼一喝间,节奏鲜明,默契十足。
司马清看得兴起,不由得跟着跺脚打拍子,刘熙也手舞足蹈笑得前仰后合。
突然,姚琳春手一挥,面上的红巾腾空而起,宏伟的大殿上空,如一片红云升起,像彩云追月般划过长空,直扑殿中一个方向。
众人大呼一声,目光无从齐齐追着那片红巾,同时落在了云巾坠下的地方。
云巾不偏不倚直落拓跋城的肩头,一片软巾扑天盖地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哦……”伴舞的男子口中发出呼喝之声,有人上前做邀请之姿。
此舞领舞者,如抛出身上之物,多半是盛情邀请。
拓跋城面如常色,不为所动。
袁雄被吓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狼手中的酒杯洒得一滴不剩,目瞪口呆。
“通常贵客方得此殊荣。代王,你让人相中。”段狼揶揄道。
拓跋城只当不知道这个风俗,依旧默然不语,手抚筷子轻挑起一端,正欲扔到一边。
见到一旁的袁雄与段狼挤眉弄眼了一番后,心想,兄弟也不帮一把,于是,想也不想,把红巾直接盖在了段狼的头上。
“请……”伴舞上前拉住段狼,他立即被人架了出去。
袁雄伸出大拇指向拓跋城比划了一下,“算你狠”的表情显而易见。
拓跋城目光悠悠转向,掠过司马清的脸上,见她非喜非悲的目光中,似有一丝甜意在眼底。
两人隔空相视一笑,各自把对方看进心底。
本想戏弄拓跋城的姚琳春,没有想到反被他将了一军,拉着一个五大三组,如一头黑雄的段狼上来。
段狼黑皮黑脸,臂的毛发浓而长,一头蓬乱的长发,随意披在脑后,脖间挂着一寸长的狼牙链子,粗手把红巾绕了两圈,围在腰上,滑稽而可笑。
偏生,又是个喝酒爱闹的人,爱疯的人。
上来后,便围着新娘子打转,一会殷勤的笑着靠近,一会踩着步子抖肩,时不时号上两嗓子,粗野无比。
他一番狠虎入狼群,只为求美女一笑的表演,顿时,将殿中的各人逗得笑个不停。
司马清在笑声中,侧身向人群后看了一眼。
只见几个宫女捧着一只喜盒上来。
盒子里装着什么司马清不知道,但见托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怜花,而送盒子给她的却是卜丁,心中当下存下疑问。
什么东西要让这两人,如此小心亲自托着。
她向羊献容低语:“母亲可见到那盒子。”
羊献容抚了一把刘熙的头,眼中无限怜爱,但抬眼看到王怜花一行人时,目光骤然冰冷,沉默了一会,对身旁的司马清道:“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就是。”
司马清目中微动,这是要动手了?
但,大殿之上,如何动手?
这次的目标是卜珍还是刘鹏?
鼓舞声停。
“吉时已到,请新娘新郞品平安果。”
随着一声唱喝,王怜花端着盒子上来。
此时,卜丁已不见人影。
王怜花道;“这平安果,是刘娘娘亲手从贡品里挑出的。”
新人上前,喜娘,打开盖子。
盖子里,一片红巾盖着,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司马清隔得不远,鼻底下若有似无的飘来一股“曼陀罗”花香,闻着头微微发昏。
只是一瞬间,那香气便无,原是揭掉了上面的一方喜帕。
“啊”一声低呼,喜娘当场惊在原地。
而姚琳春和刘鹏也是一愣一愣的。
司马清抬头看,盒中之物,本应该是桔子或是苹果之类的吉祥水果,此时不知道为何,是一枚黄澄澄干瘪无形失了水份的果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