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为了安抚羊献容,刘曜拿那玉玺在方巾帕上盖上了玉玺的印,送与她以解她的心结。
只是那枚玉玺,却从不让羊献容碰。
卜珍拿着玉玺得了个宝似的,因而以为自己的男人称帝之日,自己就能坐上皇后的位子,那儿子也一定是皇太子的命。
当刘俭死后,她便心性大变,一度伤心到想用玉玺给儿陪葬。
只是这些均是一些传闻,但却不得不让刘芬怀疑是不是有人用假玉玺送去了平阳城,故而司马清认出玉玺真假。
她想来想去,只有用玉玺去试探卜珍才最为稳妥,毕竟她已没儿子,就是闹翻了天,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第 116 章
她想来想去,只有用玉玺去试探卜珍才最为稳妥,毕竟她已没儿子,就是闹翻了天,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而羊献容则不同,她有三个儿子,玉玺之事让他知道了,不得了。
刘芳叹道:“若是石花在就好,卜珍保管着玉玺不假,可是看守之职,一直是石花担着。她是真的认得玉玺的。”
刘芬在一旁无奈点头道:“谁说不是,石花那日死时,就跟指挥使拓跋城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跟玉玺相关的一个字没有说起。现在除了找卜珍,我们已是没有第二人选了。”
王怜花不以为然的挑眉道:“这东西其实真假已定。那日司马清与我相斗时,东西从她贴身位置掉落,若不是真的,她拿个假玉玺在身上做何用?难不成用来复国吗?而且,我听说当日羊献容送她上车时,赐给她一方盖了玉玺的帕子,就是为了证明她身份。如今司马越在东海称王,他曾向勒准讨要玉玺,那勒准也是答应了的。我看司马清就为了他们晋王所以才说玉玺是假,一则只是为了骗大将军杀了勒准,二则可以带着玉玺去东海找晋王。”
刘芳心中念头转了转,看向刘芬道:“妹妹,不如请相国回来,毕竟这玉玺关系重大,我就说是鹏儿所获,襄助父亲称帝。”
刘芬心有所动,却想到这件事牵涉到卜珍、羊献容,包括一众庶子的命运,因而只道:“一切听凭姐姐的安排。”
刘芳心中另有打算,她的儿子无军功在身,要跟刘鹏抗衡终是不能,如今做个人情,将来用得着他们母子的,也好开口相求。
虽说她是刘芬之姐,跟那卜珍也算是有些亲,但要帮还是得帮最亲之人。
刘芳携了刘芬的手,温言道:“就算东西是鹏儿所得,自是你这个做母亲有很大功劳,这府里无论是谁都没有什么好置喙的?”
刘芬忙垂道道;“如若鹏儿成了事,也是姐姐的功劳最大,妹妹只求他能有一番作为,别的妹妹不会计较。”
刘芳眉梢微动:“我看相国不日将称帝,到时他总是需要立皇后的。”
刘芬当即扑倒在地上,口称道:“皇后之位自是非姐姐莫属。”
刘芳嘴角含笑,当即放下手中的茶盏,扬了扬下巴,王怜花会意点了点,匆匆离去。
这边刘芳为了刘鹏打点起来,羊献容和司马清在一旁吃饭喝茶,悠闲自在。
刘熙拿着笔,正在练字。
两个小弟弟,一个拿笔,一个拿纸,围着桌子跑圈,玩耍。
司马清默默凝视了一会,道:“母亲,现在可有给弟弟们请老师?”
羊献容摇头,无奈的叹一声:“自从刘俭死后,卜珍对这三个孩子很是忌惮,我只是自己教他们认几个字,别的都没有正式拜过老师。”
司马清一双眼静冷的眸子,渐渐变冷,凝出的寒霜如杯中的映着晨光的波光,闪闪发亮。
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母亲,我自小流落在外,得不到温饱,求不得亲情,习不得诗书,可我从没有一刻放弃过。”
羊献容华服下掩着的白皙脖子,慢慢弯下,握着杯的手指有些抖,声音微滞涩的道:“自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司马清脸上浮出一点淡然,放下手中的杯,复又握住羊献容的手,“母亲,司马清氏一族自先辈开始,为曹氏一门所用,依靠的从不是被动的施舍,而是主动的示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猛。
先祖晋宣帝,当时何等的隐忍,其后又何等的杀伐决断。
母亲,当今之事,不是你不争,就能活下来的。”
羊献容向左右看了看,静观杯中水许义,才开口道:“我儿年幼,刘鹏风头正盛。”
司马清:“那母亲,你可想好,何人能制衡刘鹏……”司马清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缓缓接着道,“母子二人,他们合则拥有琅琊王氏一族的支持,若分,弟弟们才能活得下去。”
羊献容微微点头,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道出一句:“卜珍,才能制衡他们。”
司马清对夫人间的争斗,每每都因卜珍挑事,不得不与之周旋,好在羊献容连生三子,又得刘曜宠爱,因而过得有惊无险。
可如今刘鹏在平阳城下,斩杀勒准一行人时的果决,被司马清看在眼里。
一个带兵的将军永远不能不防。
而防他的不只是羊献容的三个儿子,还有他们的父亲。
几日后,刘曜回来,刘鹏出城迎接,三军列队相迎。
几位夫人坐于马车内,等着。
远远瞧见黑旗在空中扬起模糊的影子,坐在羊献容身边的司马清挑起一侧帘布,眼到之处,铠甲锃亮,人强马壮,肃整安静的分立两旁,隐隐透着一股杀意。
抬头看竖起的旌旗,迎风招展,生风阵阵。
司马清回首道:“刘熙,看看外面。”
刘熙爬过来,从车窗探出半张脸,道:“呵呵,好威武。”
刘鹏闻言侧目过来,向刘熙一笑。
刘熙道:“哥哥站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我这有果子吃。”
说着,掏出一个李子,冲刘鹏摇了摇手。
司马清见刘熙友善如此,心中一片寒凉,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
刘鹏走过来,伸手接过李子,向司马清扫了一眼。
她低下眸,心说并非我意,你别想多。
刘鹏却不浑然不知,扔进嘴里,咬了一口,五官微拧道:“酸呀。”
刘熙拍手笑:“酸能生津,哥哥是不是就不口渴了?”
刘鹏连吐出来,摇头:“这孩子玩意,我是吃不得。”
另一侧的马车帘布掀开,刘芳探出头来,脸色不悦的道:“这是来接相国的,嘻嘻哈哈成何体统!”
刘熙吓得连缩回头,坐到羊献容的身边。
羊献容不为所动,只当没有听到,静静的看着前方。
司马清把帘布放下,心中暗道,这只怕是平日里母亲弟弟们的真实处境。
她遥想此间年月,已是母亲追随刘曜的第九个年头。
曾经的丰华绝代,如今也已人到暮年。
虽保养得当,但终是在眼尾嘴角,都生出细纹,似乎压缩的丝绸,不比往昔的光华照人,一片滑顺。
而这次刘鹏打下平阳城后,将勒氏一门里,年轻有姿色的女子,尽数掳掠了过来,就连温婷也让他以战利品的方式带回长安城。
他自己喜欢得紧,酒色之徒不可能面对众多女子不动心的,刘芳在一旁力劝下,才消了他初时的念头,回到自己的殿里住着。
如今母亲的人传回的消息,所有女子,皆养在了营宫殿内,有专人伺候着。
司马清想起昨日卜珍叫人送来一篮挂着霜的李子,她与羊献容本想放烂了也不吃这东西。
不料,刘熙贪嘴得很,很快吃了两个。
还好没事,李子只是有点酸。
此时那李子,还在车里放着。
这倒不是司马清的意思,而羊献容的想法。
司马清不解。
羊献容缓声道:“我一直受前朝之事困扰,被这里的人耻笑。现在唯有将自己视为刘曜的一个妾,自降身份,才能保得住如今的安稳日子。”
司马清听闻此言,终是明白,母亲为总能以一已之力,保住孩子们,那份忍已经让她超脱出寻常女子的嫉恨狭隘的格局。
“母亲,你这是要为卜珍向刘曜表诚心。”
“清儿,你记着,她总是正妻,我不过是后来者。”羊献容随手拈起一颗李子,咬了一口,眉头轻皱,脸上却有一丝笑意,“这东西酸了点,但相比有毒的,还是能吃的。”
司马清一怔:“母亲我回宫后,都是你在护我,如今我已长大,此次平阳城被踏平,一分为二,我才明白一个人要在乱世里活着,不能只凭一腔热血,人多方能汇聚力量,立于乱世里。弟弟和你,我们谁都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