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月吃不准这帐内,到底是应该先开口,还是先打开盒子。
毕竟,前面杀了十八个。
那第十八个,还是奉命送上了此时司马清此时正穿着的东海晋王的贡品,以及帐外让所有将军都艳羡的马王黑云,却也被刘鹏给斩于帐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他此时的心情。
“前面的十八个……”坐于正位的刘鹏抬眼慢慢悠悠的说起此事来,语气好像在跟立于身边的司马清,在聊一件有关饭菜是否合吊胃口的家常。
第 107 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他此时的心情。
“前面的十八个……”坐于正位的刘鹏抬眼慢慢悠悠的说起此事来,语气好像在跟立于身边的司马清,在聊一件有关饭菜是否合吊胃口的家常。
而最不能让人忍受的是,明明他已看到勒明弯腰在自己面前呈上了他一心想要的东西。
司马清见他这样吊着勒明,倒也明白个七八分,毕竟之前勒准在宣极殿内摆下鸿门宴时,也无人把他刘鹏这个相国之子看在眼里。
他是庶子,不比刘俭那个由正妻所生的嫡子让人受到重视。
即使刘俭已死,他也还是那个不被人看得起的庶子。
只是司马清倒是从不看重嫡庶之分,把他当成朋友看。
司马清跟卜珍两人不对付,刘鹏是知道的,他暗中也帮过忙。
此时,两人决定依昨晚上商量的,演一声大戏给勒明看。
而成败全系于刘鹏的一念之间。
不仅这一点司马清清楚,连捧着盒子,不敢抬头的勒月也是深信不疑问,他身子又往下躬了躬,脸冲下,胳膊伸得笔直,像是一个放盒的木架一样挺在帐中的道:“刘大将军,这次我带来的,可是您梦寐以求的。”
“哦?”
刘鹏看了一眼司马清。
司马清低声在他耳边道:“看到那盒子吗?”
刘鹏歪头:“有什么不同?”
“装玉玺的。”司马清神秘的道。
“请坐。”
刘鹏态度立即改变。
勒月以为听错,半天没动。
“勒将军,请坐。”司马清提醒道。
勒月左右看了一下,目光所及之处,哪里有地方可坐。
倒是墙角处,一排红木柜子有些扎眼。
那柜子……他心里觉得有些古怪,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于是,他干脆的直了直腰,站着说话。
“大将军,我这里面是玉玺,之前相国送礼给皇……给那叛臣勒准的东西里,有这么一件稀世珍宝。”
“的确有。”刘鹏伸脖道,“我送来时,还亲自将自己跟玉玺锁在车里,就是怕路上出岔子,世间罕有的很。”
“大将军,此物现在完璧归赵。”勒月丝毫不迟疑的把盒子放在了案几上,随后扑通跪倒,带着激动的表情,沉痛万分的道,“请大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
“你们?”刘鹏拖着长调,玩味的看了一眼放在帐内的柜子。
“对我们。”勒月双膝摩擦着地面,跪行至刘鹏跟前,面带乞求之色。
“有谁?”刘鹏语气淡然,但眼神狠辣的问。
“自是我们勒氏上下三百零七口。”勒月脱口道。
“嗯?”刘鹏的目光锁定在玉玺之上,摇头数下,“三百多人,不多不多。”
“我们会尽数离开平阳城,绝不再回来。”勒月看到了希望,压着心底的激动,立下保证。
刘鹏没有兴趣的道:“那这里留下一座空城,无人值守,天下又要大乱。”
“这……大将军明示。”勒月听得糊涂不知如何接话。
刘鹏没有搭理他,反而对司马清道:“清儿,看看这玉玺的真假。”
“真假?”司马清淡淡一笑,“这还能假得了?”
刘鹏道:“我送这东西时,勒准就曾说过,谁知道真假,还特意叫来了晋王派来的使臣,让那叫叫……”
“曹统”勒明小声提醒道。
刘鹏:“对曹统,叫那小子辩认过,要知道这可从曹操从周天子手上弄到的玉玺,他们曹家代代相传,到了司马氏一族的手里,说到底真正认得这东西的,除了曹家的,我看只有司马氏族的人才能辨别真假。”
刘鹏打开盒子,古玉方正润透,上端互缠五色翔龙,拿在手上里端详了一会,上面阳刻秦朝宰相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字体刚劲带锋,银钩撇剑,看着让人生出对皇权至高的仰慕之感。
司马清心神摇曳,闭了闭双眼,这几个字她是极为熟悉的,曾经就盖在了她父皇给她的最后一道圣旨上面。
现在再度看到,心底里升起的不再是恨,而是对过往的正视,没有人真正害怕那只玉玺上的八个字。
那八个字所代表的力量,也无法阻挡住五族逐鹿中原的铁蹄,弯刀。
就在所有人都占有了富饶的城池,统治脚下这片土地,开始有人发现,刀剑的威力可震慑一时,不可保持千秋万代。
于是,对于统治者而言,代替他们手中的武力的东西,帮助他们将一切掠夺,能变成理所当然的一个被汉人称为“皇权天受”的国之重器锁住了他们的目光。
刘鹏抛却了之前的不屑一顾,捧在手中爱不释手。
“假的。”司马清轻松的把刘鹏眼中的贪婪之色,化为乌有。
刘鹏皱眉:“什么?”
勒月心凉:“不可能。”
司马清继续道:“刘曜送的自然是真的,要不然那是曹统上殿后,悄然离去时,怎么无人阻止他。他可是勒准叫来查验真假的。再说如果是假的,刘鹏你还走得出光极殿吗?”
勒月连连点头:“对。”
司马清转而又道:“但这个是假的。”
“不会,绝不可能。”勒月慌了。
“事无绝对。”司马清长长的叹了一声,“这玉玺出自大秦的始皇帝,传下到司马氏手中时,我曾有幸看到过。”
“司马清,你看到过?”勒月想到司马清的母亲羊献容,曾是大晋的皇后,司马衷昏聩无能,连女人和孩子都不能保住,国家都丢了,玉玺是不是真的,确实不好说了。
见他已对玉玺的真假生疑,司马清才缓缓道:“当然勒将军是不会明知是假,拿来糊弄大将军的。”
勒月沉思片刻道:“那是,那是,真的假的我不敢说,可我是真心来求和的,这一点苍天可鉴。”
司马清见他已不再执着玉玺的真假,马上安慰道:“怕什么,假的在这,真的自然还在勒准的手里。”
“他居然骗我!”勒月心立时动摇起来,想到在营门口看到了勒准的家眷被杀,当即有了下了决断,把一切往勒准的头上推,“是他骗我。”
司马清:“勒将军,他一边用假玉玺让你送死,一边又说愿意归降,他是真想降,还是只想你死呢?”
勒月泪如雨下的捶着胸口,想到自己为了能保下全族人的性命,极力劝说勒准,又冒死进敌营,哪里想到他前脚走,后脚勒准就偷偷送出他的儿子孙儿妻妾们,完全没有顾念勒氏宗氏几百口子都困在城内。
想到刘鹏杀了那些人,分明已对勒准投降不再信任,此时若还死保他,只怕不仅族人都得跟着陪葬,连自己能不能出刘鹏的军营都成问题。
他痛声道:“想不通,我想不通。”
司马清坚定的道:“有什么想不通的,曹统已走,他命令温婷将囚我的地宫出口封死,这样无人能识出真假。他走一步看三步,比起你这种愚忠的人,他可狠百倍。”
勒月抬头:“司马清,你!”
“拿块石头换三百人的命,你当大将军这么好骗!”司马清将玉玺往地上一掷,如扔一块营边的溪水里的石头一样不屑一顾道:“别瞪着我,我哪一点说错。”
刘鹏向他勾了勾手,手压在他的脖子上拖到柜子前,“看看”他说着,手猛的一拉柜子上的布,里面十八颗人头赫然出现在眼前。
勒月吓得直往后缩,刘鹏用力勒住他的脖子:“看仔细了,这里十八个格子,全放满了,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但是你居然敢骗我,我不介意把你挂在我的将旗上,拿你祭旗。”
“玉玺是假的,我也是才知道,我会给你一个交待。”勒月紧闭双目,尽量不去看那十八颗人头。
“怎么交待?”司马清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