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被踹得一懵,看到时青的脸猛然一怔,又看到施施然走近的安陵辞,终于变了脸色:“你们如何找到这儿的!”
待反应过来,面上已是铁青:“你们跟踪我!”
时青瞧着满屋子不堪入目的画作,想到自己险些也成为这其中一幅,拽了少年的衣领又是一拳:“以为我们找不到你是不是?小子,就知道你会去偷画,早盯上你了!”
少年的功夫的确不如他那个孪生兄弟,但若论用毒,他那个兄弟的几招还都是他传授的!
少年指尖一翻,隐隐透出几丝蓝芒,对着时青的脖颈就要扎下,却被时青一把扣住手腕。
时青冷笑:“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我在那采花贼手里栽了一次,可不会在你这儿栽第二次!”
“你们兄弟俩这等败类,真是丢尽我们江湖人士的脸!”
时青手上一拧,毒针落地。那少年眼神也厉,看出时青左腿有伤,当下一曲膝盖又给了时青一击。
安陵辞一直没动,直到看到那幅与童萌眉眼极似的美人图。图上颜料深浅斑驳,看着似是被人不断摩挲所致。
时青被那少年偷袭,左膝吃痛,用肘将那少年压倒在地:“你个卑鄙小人……”
还未骂完,便听那少年爆出一声惨叫。是安陵辞不知何时上前,一脚踩住了少年右手。
“这只手画的?”安陵辞浅浅勾唇,眸中似有墨色晕开。这一脚加上了内力,没让指骨瞬间折断,而是一寸一寸碎裂,痛得那少年想要满地打滚却挣脱不得,恨不能立时将手掌砍下。
不止是他,连时青都忍不住战栗,从脊柱攀上的凉意就像是有人用冰凉的刀锋自背上刮过一般,看君兄那双眼的神色,似乎要将此人生吞活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哥哥?”
安陵辞眸中的墨色一顿,猛地回头:“你下来做什么!”
童萌刚刚踏入地窖,还未看清周遭环境便觉眼前一暗,是哥哥挡在她身前,一手捂上了她的双眼,沉声道:“别看,脏。”
哥哥说脏,童萌就不看,一直乖乖闭着眼:“哥哥下来许久,我有些担心。”
时青忍不住看了已然痛昏过去的少年一眼,妹子你真不用担心,要担心的大有人在。
安陵辞一手捂在童萌眼上,一手抬掌,将那幅画轰了个粉碎,洋洋洒洒似雪似盐。
“将人带出去。”
安陵辞懒得再看那少年一眼,带着童萌率先跃出了地窖。时青无法,嫌弃地拖了那少年,行至一半,又折了回去将自己的那幅画也毁了。
这段黑历史,时青此生都不想再回忆。
至于其他的,还是要留下些给官府,作为证供。
黎城采花贼案到此时才算是真正落幕,只是官府头一日才收押全了那孪生兄弟,后一日兄弟二人便齐齐瘫痪在牢,下半身软弱无骨,不但无法行走,连如厕都难。
府衙的武差懂些拳脚功夫,一看便知这二人是被高手震碎了尾椎骨脉,哪怕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武差知道江湖规矩,更不敢得罪这等高手,知会官府之后便对此事讳莫如深,人前再不提及半句。城中百姓只当采花贼早已落网,并不晓得也不会关心后续事宜,只要黎城恢复太平便好。
至于童萌和时青,如今正在客栈之中开开心心地数着官府发下的千两赏银。
安陵辞立在廊上,看着只有一人。然双唇轻动,似是在同人交谈。
“他想查便让他查,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自君拂歌苏醒后,他从未注意到的另一人仿佛就地消失,那个人就是十二刀头领——刀客。
原本安陵辞让刀客待在练功房中,是以防七绝宫中人起疑,发现“安陵辞”身体的状况。每逢安陵辞醒来之日,用内力化出十二莲,刀客才会现身相见。
君拂歌在安陵辞的身体中苏醒后,只闻安陵辞与人交谈,却不知交谈之人是谁。也不知十二莲这一暗号,故而不曾察觉刀客的存在。
而在君拂歌以七绝宫宫主这一身份露面行动之后,安陵辞就一直密令刀客暗中尾随观察。如今,是十二刀送来消息,君拂歌发现了兵器库。
安陵辞看着底下笑得眉眼弯弯的童萌,跟着勾了勾唇角。正好,让君拂歌去做接下来的事。
让他,去肃清七绝宫的叛徒。
廊风拂过,微微吹起安陵辞的袍摆,他转身下楼,朝童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28章 分镜二八 青岳
“何人在此!”
话音未落, 身后掌风已至。君拂歌和莲褚衣同时翻身,来人一掌拍在栏杆之上, 竟将那横木拍得粉碎。
脚步从四面八方涌来, 君拂歌眉眼一沉,和莲褚衣立时腾身而起, 刚翻到院外便见岳山已守在院中, 手持两板巨斧,当真巍峨如山。
“擅闯者,死!”
君拂歌和莲褚衣均易了容, 看起来不过是两个年迈的老人。然这时,谁也没敢轻视他们。
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这里, 又岂会是一般人?
岳山也不同他们废话, 他的两板巨斧重若千钧, 舞起来同常人耍弄两个飞镖无甚区别。然在旁人眼中,光那斧头带出来的疾风就能致人重伤, 赫赫威力摧枯拉朽叫人见之便心生惧意。
君拂歌沉了眉目, 低声道:“莫恋战, 找机会走。”
岳山是七绝宫中人, 一旦动起手来,难保不会从他们的招式之中看出什么。
君拂歌刚动,岳山的斧也跟着动了。呼喝的风声有石破天惊之势,君拂歌踏檐而上,那巨斧紧随其后,竟一斧将檐角劈了下来。
此人, 果真是天生神力。
莲褚衣这边已成群战,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几次想抽出腰间长鞭又生生忍下。双拳难敌四手,对付这许多人,不用长鞭则处处掣肘,即便她的轻功还算不错,一时也脱不了身。
然此时,岳山的另一板斧却朝她所在之处甩来。
莲褚衣方听到宫主提醒,那斧风已在身后肆虐,忙腾身而起,踏着几人肩头连打几个翻才勉强避了开去。斧头劈下,在地上划出深缝。
岳山出身山匪,却是被宫主亲自笼络进的七绝宫,光这一点,就让宫中很多人不服。
七绝宫不允许私斗,但寻常的较量还是有。不少人因此找上岳山,可他表现出来的,除了力大便是莽夫一个,再无什么可取之处。
故而宫中人多看不起他。
可眼下瞧着,此人不但天生神力,更懂得排兵布阵,深谙兵法出其不意,是个人物。
是她小觑他了。
“你先走!”莲褚衣抛下这句又横身避开一斧,她好歹是七绝宫护法,再怎么不济也不会折在此处。宫主身上有伤,不能叫这些人发现。如今岳山已然以她为突破口,招招式式皆先冲着她来,正好让她来拖住岳山!
然莲褚衣刚扫开两人,便觉衣领被人一提。君拂歌一言不发,一掌轰倒一群人,拎了莲褚衣就走。
岳山甩出巨斧,却是晚了一步。
“追!”
君拂歌和莲褚衣没停步,那些人的轻功不如他们,早已是追不上了。
跑着跑着,莲褚衣忍不住扑哧一笑:“真是没想到,宫主和我还有被七绝宫中人追得这般狼狈的时候。”
君拂歌没笑,他停下步子,脸色有些难看。
莲褚衣神色一凝:“可是伤口裂了?”
君拂歌没说话,只闭了眼缓缓调息。良久,面色才恢复如常。
不是伤口崩裂,方才动武之后,他竟感觉安陵辞的内息有些不稳,像是练的功法甚为特殊,与他平日所感大为不同。
一时之间,竟好像血脉逆行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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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萌一行已离开了黎城,一路往西。之前,他们收到百里荇的书信,信里言在燕山一脉发现了杨向南的踪迹,几人便赶往燕山,与百里荇会合。
这一路上,时青非要跟着他们,即便被安陵辞踹下车,也会跟在车后头走,走着走着又爬上车座。
童萌问他缘由,他却摸了脑袋嘻嘻一笑:“我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君兄最清楚了,虽说到了我这一代路子走得偏了些,但家训还是要听的。”
“江湖之中每日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时家若想编撰入册有的是素材,何必非要跟着我们?”
时青瞥了安陵辞一眼,凑到童萌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世上大抵可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听故事的,一种是创造故事的。我看你们二位气度不凡,跟着你们必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