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烟脸上笑意渐淡,况宏新脸上却重现了笑容。
“过两日嫂子想过来看看我,你看可行?”
“嫂夫人要来?可需要府上做什么准备?”
“这倒不必,嫂子那日要出门,正好经过我们这儿,所以准备在回家前顺路过来看看我。”
“那么,一切听你的安排。”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除了在屋中围观了一切的杏元差些掐断了自己好不容易养好的指甲。况宏新走后,杏元一撅嘴,那表情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小姐……”
寻烟伸出手摸了摸杏元的小脸:“不必露出这般表情,我没有那么难过,这次接连发生了宏新与诗元这两件事,我已经不在意那么多了。现在,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听了寻烟的话后,杏元稍稍转换了表情,靠到寻烟身边,用脸颊蹭了蹭寻烟的手:“小姐,奴婢和礼元姐姐会一直在您身边陪着您的!”
寻烟嘴角微翘,轻轻揉了揉杏元的发顶。
既已得了寻烟的首肯,况宏新纳婢入房一事便提上了日程。
寻烟表现出的大度与体贴让况宏新又念起了些许的旧情,这几日回家得反而勤快了些,但他的心仍然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所以并没有兴致与寻烟做些令人心生欢喜的事情,每天被子一盖后,就只是纯聊天。
况宏新与寻烟所聊的内容大都围绕山晴展开,以山晴为中心,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给她吹彩虹屁。
用况宏新的话来说,山晴是个好女孩,之所以沦落风尘,不过是时运不济,但她的本质始终是纯善的,没有受到一星半点的污染。
寻烟面上附和了况宏新的说辞,并作出一副对山晴改观了的样子,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玩。
若那山晴真如况宏新所形容的十全十美、至纯至善,如今不得不嫁到况府做一个房中奴婢,岂不是真正受了玷污?
更何况,山晴那美好的表皮底下究竟是人是鬼,还不好说呢。
但她还是柔柔一笑,对着况宏新道:“宏新,我昨日见了嫂子,将我们家中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告诉她做什么!”况宏新眉头一皱,已然拉下了脸,只是屋中烛火昏黄,叫人看不分明。
寻烟口中的嫂子,他并没有见过,似乎听过名号,但记不清楚了。况宏新下意识便觉得,这人既是一介深宅妇人,哪里管得住那一张碎嘴?这事儿若是往岳父面前一兜,那他的处境岂不是……
“怎么了?这事儿我家中迟早会知道,我现在提早说了,反而更能掌握主动权,况且……我跟嫂子说明了,这是我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吗?怎么突然这么凶?”寻烟眨了眨眼睛,无辜又委屈。
“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赔礼道歉。”况宏新起身下了床,向着寻烟作了个揖,见寻烟表情好看些之后才又躺回了被子中:“嫂夫人可有说些什么?”
“我家嫂子如今可是京中公认的全福人,这你可知道?虽不如母亲那般,是圣上亲封的全福太太,但在京中还是有些分量的,许多人家成亲都要请嫂子去主持呢。”
“这……我倒是不知……”
第19章 低嫁正妻(五)
“我想着,府中毕竟只是纳两个奴婢,若是请母亲来,就显得太过郑重其事,反而不好,请嫂子来,倒还算合适。我已经邀请过嫂子了,她也答应了,两位妹妹入门那天,她会过来主持的。”
况宏新心中一喜:“寻烟!你当真是我的好夫人!”
寻烟微微一笑,但笑不语。
嫂夫人要来府上主持婚事,这消息很快就传得满府皆知,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是诗元。她知道这消息的途径有些微妙,她靠的是偷听,而非被人告知。
诗元现在在府中的位置有些尴尬,要说她是主子,当家人房中婢女本就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更何况她还没过门,可要说她是下人,连主子都不承认的诗元又哪里算得上呢?
所以诗元成了徘徊于二者之间,两边都不被承认的存在。
她过去都是围在主子身边,和礼元、杏元一块儿行动的,现在那两人都不愿意搭理她,她也只好“一人行”。她这次几乎可以说是“背主”,更使得他人不敢与她深交,生怕哪天就会被她背叛。
无人可交谈的结果就是,她消息闭塞,许多事儿都是最后才知道的。
那天她本是想去礼元、杏元这儿打听打听她嫁入府的事儿安排得如何,不曾想,就听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
在向寻烟要了这次的恩典之后,诗元本已打定主意,再也不和这些过去的人来往了。可入府之事一直没有安排下来,她这里更是半点消息也得不到,诗元这一颗心仿佛被猫爪挠着一般难受,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跑到了礼元、杏元这边来。
诗元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便只是在门外徘徊,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杏元房中传出的声音。
“礼元,你说,诗元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
这是杏元的声音,其中不带着半点担心,反而隐隐透出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诗元的手不自觉捏成了拳,虽然心中气得不行,但她还是忍耐住想甩袖离开的冲动听了下去。毕竟,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听到与自己有关消息的机会。
“这——不好说。”
比起杏元,礼元显得沉稳许多,至少她的声音与平时无二,诗元也无法从中分析出她此刻的情绪。
“可我觉得,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为何?”
“你可注意到近些日子小姐的态度变了?小姐原先极不喜欢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两天却渐渐地有些改观了,否则,她何至于请少夫人来为她主持婚礼?”
“你又怎能断言,小姐请来少夫人,不是为了诗元?”
“呵,诗元都肖想到了姑爷身上去了,小姐为她伤了多少的心,主仆情分早就磨得一干二净了,怎么可能为她去请少夫人?就算小姐请了,少夫人也不见得会答应呢!所以要我说,诗元肯定不会好过!”
“这话又从何说起?”
“诗元实在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在这况府之中,她唯一的依仗就是小姐,如今她亲手将这依仗推翻了,你觉得,她还有什么活路?”
礼元沉默了,没有给出回答。
屋外的诗元紧抿着唇,没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她试图说服自己,她可以靠着自己获得况宏新的喜欢,然后将主子踩到脚底下,不需要主子的依仗。
可手心不断冒出的汗昭示了她内心的不安与慌张。
那个女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把小姐哄骗到这般地步,甚至为了她去请少夫人来主持入门之事?
诗元眼底浮现出一片阴霾,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咬一咬牙,在心底打定了个主意,转身在没有人发现自己前回了屋。
在诗元离开之后,杏元的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寻烟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搭上了礼元的手,步态优雅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偷听算不得一件好事,若是不小心,可是会掉进坑里去的。就是不知道,诗元有没有这种觉悟了。
诗元和山晴入门当天,况府之中很是热闹。
况宏新自己觉得,他只能立山晴为婢是亏待了她,所以想将现场弄得热闹些,还特意请了些亲朋好友来。山晴虽不是妾室,但他要她嫁得如妾室一般风光。
他既有这样的想法,寻烟当然要表示支持,所以她和家中长嫂说过之后,又从嫂子的亲友之间请了些人过来,这现场就变得愈发热闹了起来。
“寻烟,之前一直是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会像那些小肚鸡肠的女人一般,原来你竟是这般体贴的人。”况宏新执起寻烟的左手,脸上虽是笑着的,但这笑容不是因为心怀感激,而是因为即将抱得美人归。
寻烟掩唇一笑,她自然贤惠大度。现在可是连京城中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她的贤名,说她是丈夫真真正正的贤内助,这贤名,难道还能有假吗?
她还未回话,礼元与杏元已并肩而入,向着座上的寻烟夫妇二人规矩行礼,道:“两位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吉时将到,还请姑爷早做准备。”
“你快去瞧瞧那位山晴姑娘吧,趁着其他人还没来,现在还可以先去偷偷看她一眼。我想着,山晴姑娘现在肯定也很是紧张,你去安慰她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