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桐骇然的睁大了眼睛,她的手触到了男子胸前冰凉的武装带,鼻息间亦是嗅到了一股男人身上淡淡的硝烟味与烟草味,她今年不过十七岁,虽出身微寒,可也一直在父母兄长的呵护中过日子,除了父兄之外,她所接触过的男子唯有纪鹏一人,此时见傅云深这般抱住了自己,当下,沈新桐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少女挣扎着,与傅云深十分清脆的吐出了三个字:“你放开!”
“沈新桐。”傅云深盯着她的眼睛,唤出了她的名字,果不其然,在他的声音落下后,怀中的少女放弃了挣扎,只抬眸向着他看去,他的眼瞳漆黑,瞳孔深处仿佛蕴着一簇火苗,低沉着嗓音与她道了句:“这是你的名字,是吗?”
沈新桐在他的目光下忍不住的惊惶起来,她的身子轻轻颤着,哑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不用怕,”察觉到她的颤抖,傅云深掩下眸心的火热,一字字的告诉她:“我不会伤害你。”
说完,男人顿了顿,终是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沈新桐慌忙向后退去,她轻轻的喘息,雪白的面容笼在薄薄细雨中,更是惹的人怜惜。
“每次看见你,都在下雨。”傅云深低低的开口,一语言毕,沈新桐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她不安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何时见过他。
傅云深最后看了她一眼,他不再开口,而是转过身,领着身后的侍从向外走去。
沈新桐看着男人的背影,想起被押走的父亲,只脱口问道:“你要怎么处置我爹爹?”
傅云深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头。
沈新桐颤抖着嗓子,又是问了一句:“你会杀了他吗?”
第16章 我杀不杀他,在于你
问完这一句,沈云薇的心便是攥紧了,透过薄薄的雨雾,她看着傅云深回过头来,他的眉若刀裁,目若寒星,他望着慌乱的少女,声音沉稳而有力:“我杀不杀他,在于你。”
说完,男人便是转过身,领着身后的侍从离开了沈家的院子。
沈新桐念着男人的那一句话,只觉整个人都是怔住了,她不懂傅云深话中的含义,只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抵上了墙壁,才停下了身子。
她的面色如雪,就听巷子里传来了汽笛声,显是傅云深的车队已经离开,隐约,还能听见几声母亲的哭喊。
母亲的声音令沈新桐回过神来,她跑出了院子,就见傅云深的车队已是押着沈父绝尘而去,沈母则是瘫在地上,向着汽车离去的方向拼命的伸着胳膊,只让几个街坊死死拉住,看见沈新桐过来,街坊们纷纷松开了手,沈新桐上前扶起了母亲,沈母回头看见女儿,便是抱着女儿哭了起来。
沈新桐心中也是惶然失措的,却还是不住的轻声安慰着母亲,她扶着母亲回到了家,几个相熟的街坊仍是围在巷口,却不曾再跟上来,众人都是眼睁睁的看着沈父被傅云深亲自带走,虽不知沈家犯了什么事,可却也不敢再去接近。
沈母已近虚脱,嘴巴里只不住的喃喃低语:“这可怎么得了,要杀头的,怎么得了……”
“娘,您先别担心,我这就去找哥哥,等哥哥回来,咱们再商量。”沈云薇为母亲拧了一把帕子,为她失去了腮边了泪水,而后又是到了一杯热茶,递到了母亲身边,看着母亲惨白的面容,沈新桐心里难受极了,只在母亲身边蹲下了身子,轻声安慰。
“我之前就说,不要把纪鹏接到咱家,可你爹和你哥,他们就是不听,这倒好,他们爷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沈母说到这,只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是放声痛哭起来。
“娘,您先别担心,微微的父亲也是高官,实在不成,我去余家一趟,总能打探出消息的。”沈新桐的为母亲拍顺着后背,待母亲的情绪稍稍平静,沈新桐安顿好母亲,自己则是匆匆离开了家门,从巷口雇了一辆黄包车,向着燕京大学赶去。
到了学校门口,沈新桐付过车钱,刚转过身子,就见一行荷枪实弹的军人押着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从学校里走了出来,向着学校门口的汽车走去。
待沈新桐看清那青年的模样,她的脸色一白,喊了一声:“哥哥!”便是向着那青年奔去。
然而不等她上前,已是有士兵拦住了她的去路,听到她的声音,沈新林转过头来,看见妹妹,沈新林面色一变,只喝道:“快回去!”
“哥!”沈新桐的眼睛中溢满了泪水,眼睁睁的看着兄长被那些士兵推搡着进了汽车,一夕间,父兄两人皆是在自己面前被人带走,沈新桐的心仿佛沉进了深渊般,是从未有过的恓惶与无助。
“沈小姐。”蓦然,有一道男声在耳旁响起。
沈新桐回过神,向着出声的男子看去,就见他约莫三十余岁的年纪,周身透着一股精干之气,他的双眸炯炯,落在自己身上,沈新桐见他有些面熟,而后才想起,他是傅云深身边的人。
“鄙人姓赵,是司令身边的副官。”赵副官站直了身子,向着沈新桐自报家门。
第17章 见沈家父子一面
“是你们……”看见他,沈新桐的唇瓣如雪,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家中的母亲知晓自己的儿子也被傅军的人抓去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沈小姐,您先别着急,”赵副官的声音十分恭谨,甚至带了两分谦卑的味道,“司令让人带走了贵府的老爷和少爷,只是回去了解一下情况,下官敢保证,司令绝不会伤害您的父亲和哥哥。”
沈新桐泪眼朦胧,听着这一句,她微微抬起眼眸,明澈的眼睛却是让赵副官心中一震,就见她的睫毛微微颤着,轻轻地问了一句:“那他,会放了他们吗?”
“这……”赵副官有些尴尬,却还是摇了摇头。
沈新桐晓得窝藏革命党的罪名有多么严重,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眼瞳中却是瞬间黯淡了下去。
“沈小姐,要不,属下先派人送您回去?”赵副官恭声开口。
沈新桐却是摇了摇头,她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子,何副官看着少女纤柔的背影,只向着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护送着沈新桐回去,自己抬眸再看,就见沈新桐已是走的远了些,清秀的身影便如同一瓣雪白的梨花般,隐在北平的春雨里。
晚间,官邸。
何副官敲了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进来。”
何副官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傅云深正站在窗前抽烟,听见他进来,则是转过了身子,露出了一张英气果毅的面容。
“司令,按您的吩咐,已是将沈新林押到了燕山监狱。”
傅云深淡淡颔首,问了句:“查的怎么样了?”
“下官派人查了沈新林的底细,这人与纪鹏曾是高中同学,关系一直要好,纪鹏虽是革命党的骨干,可这沈新林却不曾加入进去,显然沈家只是窝藏了纪鹏,而并非纪鹏同谋。”
傅云深听着未置可否,只深吸了一口烟。
“再有……”何副官说到这,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再有什么?”傅云深抬起头,向着他看去。
“再有,属下今日前往燕京大学时,遇见了沈新桐小姐”何副官大着胆子,说出了沈新桐的名字。
“她去了燕大?”傅云深皱了皱眉。
“是,想来沈小姐是去找她哥哥,倒没曾想,让她看见咱们抓走了沈新林。”
闻言,男人眸心深敛,没有说话。
“司令,”何副官向着傅云深看去,犹豫片刻,才道:“沈小姐看起来,很难过。”
说完,何副官便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可笑,亲眼看着父亲和哥哥都被军队抓走,不难过才奇怪。
“你去安排,让她去燕山监狱,见沈家父子一面。”傅云深有些烦躁的熄灭了烟卷,对着赵副官道出了一句话来。
“是,司令。”何副官得令,顿时向着傅云深敬了一个军礼。
夜色已深。
对沈家母女而言,今夜却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沈母在得知儿子亦被抓走的消息后,整个人便是倒在了床上,沈母不曾读过书,遇事只知哭泣,沈新桐不敢离开母亲身边,一晚上都是陪伴在侧,待得天色微亮,沈母方才抵不住困倦,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沈新桐一夜未睡,一双杏眸闪烁着熬夜的疲倦,却更是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