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翻盘
压抑多时, 亟待爆发的紫色闪电划破天际线, 明亮的光芒映入狼藉一片的殿内, 像极了山野午夜哀嚎的破庙。
一指厚的冰还未化 ,上面纵横相加着家凌厉的剑意 , 残碎的木渣遍地都是,甚至扑上殿梁,累计出半只指的尘埃。
踩着咔嚓作响的碎冰,风长安捡起地上的透明晶片,递还给李授之, “一方师兄向来聪明, 想来 , 这次的事与师兄无关吧?”
李授之眼神一禀, 只瞬间又收敛住 ,过于恐怖狰狞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空怀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师兄愚钝,一时半会儿倒是想不明白,还请空怀师弟明说 ,莫要绕圈子。”
风长安缓缓点头 :“也罢 , 那就当着大家的面, 把话都说开了。”
风长安脸上笑容淡去,平静的仿佛换了个人 , 似一把藏匿在暗处的利剑, 收敛了全部锋芒, 只待敌人靠近, 给予致命一剑。
“师弟回宗一直低调无比, 不光宗主不知道我回来了,在场的各位,想来也没人知晓。”
说罢,风长安扭头环视围观者,当目光扫到云诩身上时,风长安一掠而过,淡漠的补充,“云子皈除外。”
看一眼……很难?
云诩本满怀期待他在看别人的同时,能看他一眼,却不想,对方直接跳过他,跃到其他人身上。失落海潮般涌来,控制不住的在心头翻滚,要撕破囚笼 ,冲出来。
云诩鼻子有点酸涩,眼睛里似乎涌起一股热气,他睁大了眼 ,吃力的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才忍住,把所有的酸涩、热气压心底。
师尊曾说:全天下的人都能哭,但你不能哭 ,也不能倒下。
好像是许多年前吧,他清楚的记得自己问:“为什么?我也只是个人,凭什么不行。”
师尊就笑了,他小指姆勾着玉酒壶歪做在梨花树上,头微微偏着,侧脸垂眸看自己,认真道:“因为你是救世主。”
师尊浅色的眸子里萃了一汪星海,笑起来时,星河流淌,耀眼如星辰,神秘的让人不由自主想去探寻他身上的秘密。
云诩并不能理解师尊为何说他是救世主,在他自己看来,他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人,起点低,终点也高不到哪里去。
云诩如是这么想,也这么答了,他笑眯着眼睛,定定的仰望歪做在树上的师尊。
兴许是那天阳光太过温和 ,云诩感觉有一股暖流自四肢流向心脏,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注视师尊喝酒,生怕他从树上摔下来。
自从前几次,师尊喝醉了,总从树上摔下来,摔破头,云诩就多长了个心眼,一见师尊喝酒,就小尾巴似的,跟着他。
师尊这个人脾气又坏,打人又狠,心肝又黑,说罚就罚 ,跟他那把破剑一样 ,是个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的混世大魔王。
云诩实在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不讨厌他的,明明以前讨厌的要死,他要是摔死了,自己能敲锣打鼓 ,庆祝半年。
嗯,只能半年,他那条命还不值得自己庆祝一年。
所以,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开始不讨厌,甚至于慢慢转变为担心的?
云诩拧起眉头,仔细思索,没个头绪。眼前一晃,一个白色物体摔了下来,云诩想也不想的慌忙伸手。
“嘭一一”一声,玉酒壶摔碎在地上。
好险!云诩庆幸的舒了口气,臭着脸瞅着怀里接住的人,恶狠狠道:“还笑还笑,怎么没摔死你?”
师尊没醉时,他是万万不敢说这些话的,可只要师尊喝醉了,他就可劲骂,把平日里被师尊训斥的怒火全发泄出来,反正对方醒了,模模糊糊也记不得什么。
风长安被骂了也不恼,他微脸上浮现病态的红晕,瞌着眼睛,醉眼迷离的望着云诩。
看了会,认出是谁,弯起眼睛,轻笑一声,撒娇似的环着他肩膀,蹭了两下,把原本规规矩矩束着的墨发蹭乱,凌乱的散在云诩怀里。
额前的碎发甚至被他蹭得栽起两根,呆愣愣的立在头上,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正经与冷漠。
云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搞什么,傻乎乎的,二货……”
说到这里,云诩顿了顿,他仔细盯着风长安安静的睡容,耳垂微微发烫,魔怔似的,低头碰了下对方的额头。
温热。
心底仿佛被这温热灼了下,心跳加速,云诩条件反应的直起身体,喃喃自语,“我这是干什么?”
怀中的人轻轻动了两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着,他这一动,引得云诩注意力又回到他身上。
没了成见,云诩发觉这人还是很漂亮的,特别是出剑的那一刻,剑光满天,映雪无暇。
“还……还……还挺可爱……”放轻了声音,云诩别扭的红着脸,用余光瞧他,结结巴巴道。
那个时候,云诩还不知道心动二字,也不知道自己心动了。
因为心动,所以担心,所以别扭,所以脸红。
所作所为,全是少年的心思。
“说实话,确实不知空怀长老回来了,你可知?”
“你都不知,我怎么会知晓?”
大殿里响起长老们的窃窃私语,云诩思绪被拉回,他沉了沉心神,依然维持着他那虚假而客气的笑容。
在场长老们讨论一阵,纷纷摇头,表明自己确实不知空怀长老是什么什么回来的。固戍长老和几个长老本想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迫使他们点不了头,只能摇头。
几人气得脸都红了,当即明白有人在暗中操作。
但谁又会暗中操作?无非是有直接关系的利益者一一风长安!
风长安对上他们愤懑的眼睛,无辜一笑,偏头看向南泽。
南泽正仔仔细细在打量大殿,他双手皆遮在广袖中,手指上领着几块玉令牌往下轻点。发觉小师叔看过来,眼神飘忽,悻悻收起玉令牌。
身为宗主,心里想的自然是以和为贵,见这几人又要闹事,南泽当然要出手打压,本以为做的隐秘就不会发现,却不料被小师叔抓了个正着。
真是惭愧。
“没有人。”风长安满意的回头,面向李授之:“那么,一方师兄能跟师弟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李授之隔空瞥了固戍长老几人一眼,目中闪过一丝阴冷,他扯着嘴角笑道:“本师兄跟你都那么熟了,几百年的师兄弟情意,还能认不出你?”
风长安直勾勾看着他,并不说话。
李授之的话比之081的话,更加不可信,081是十有八九不能信,李授之是百分之九十九不能信。
“怎么,不信师兄我?”李授之嘴角下弯,有些伤怀,“我们几百年的师兄弟情意,你也不信我?我难不成还能害了你?空怀师弟啊,你呀你呀,叫我说什么好。”
风长安笑着点头,依然是不说话,凤眸明亮的盯着李授之。
这种目光,带着足以窥破人心的力量,叫一切污秽无处可藏。
李授之被他看得心慌,心中暗骂一句有病,他彻底拉下脸,沉声道:“空怀师弟,信不信由你,师兄我是问心无愧!”
“师弟自然相信一方师兄问心无愧,我只是想问问,固戍长老是否也问心无愧?”风长安笑道。
李授之狡猾如狐狸,想从他身上找出破绽,几乎不可能,唯有从他手下的棋子入手,一点点撬出破绽。
固戍长老见矛头指向他,心中一惊,道:“问心无愧?我问什么心!”
因为心虚,他说话扬高了声音,语气也急促的仿佛催人办事似的。
风长安像只潜伏在黑夜的猎豹,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猎物,他盯着瑟瑟发抖的猎物,一字一句,笑道:
“自然是害人的心。从我一开始进大殿,你就迫不及待的把一切往最坏处推,要置我于死地!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作为,令人心寒。
当着大家的面,今日,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全都明明白白摊出来。我们把话说清楚,不要藏着掖着,伤了宗内和气,叫外人看笑话。”
呸!果然没好话,你这个老东西,老不死的,真是奸诈,居然拿和气当跳板!
固戍长老心底暗骂一句,面上却并不显,他揣着袖子,面无表情的跳到跳板对面,把风长安的理论翘起来。
道:“没那个必要,小仇小怨,如今也算扯平了。摊出来说,不光伤了和气,也伤脸面,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