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少爷不是在府衙任职,我们还怕区区一个海贼?”施怀瑜附和道。
“我们先同这海贼周旋,等船靠了岸,见了钱家少爷再说。”施怀瑾分析道:“眼下金子都在海上漂,就算那海贼是孙悟空,也要等船靠岸了才能劫。”
“对对,怀瑾说得有理。”梁晚月极力附和。
施图南没理会这对母女的算计,朝丫头道:“晚香,你去拿些咸豆干来。”
“大姐,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吃豆干!”施怀瑜急道。
“我不能吃豆干?”施图南看她。施怀瑜冷哼一声,不服气。
“兴许是大姐早有对策。”施怀瑾似笑非笑道。
“没有。”施图南道。施怀瑾看她那副淡然的表情,头一扭,也懒得做声。
“图安呢?”施怀先话刚落,施图安进来比划道:“大姐,我刚在甲板上看海,我看到一条好大好大的鱼。”
“天都要掉下来了,四妹还有闲情赏鱼?我可真是羡慕。”施怀瑜睇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不如就把四妹的那份折给海贼罢了。”
“三姐羡慕我什么?”施图安不解,随即反应过来,施怀瑜这是在撒性子,转身老实地挪到施图南身后。
“大姐,平日你就主意大,父亲也倚重你,既然你是施家管事人,你得想法子解决这事,”施怀瑾瞟了眼施怀先道:“父亲向来仁厚,早在宅子里就说了,不管是否亲生,对咱们这些姊妹一视同仁,这些家财让咱们六个对半分。““上船前你说要给佣人们留些,我们也没什么意见,伺候我们半辈子了,分些就分些。眼下正逢乱世,只有金条才保值,我们统共才有多少金条?倘若现在还要给海贼两箱,我是不依的。”
“二姐说得对,我也不依!大姐将来有钱家可依仗,一辈子衣禄无忧。现在正逢乱世,我与二姐四妹都未婚配,要是再无钱财傍身……”施怀瑜偷看施图南的眼睛,声音逐渐越来越小,忽又孤注一掷道:“大姐,你震慑我也没用,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
施图南看眼施怀瑾和梁晚月,一言不发。施怀瑜性情莽撞,这些弯弯肠子的话她想不来。
“你们这意思,像是大姐愿意把金条给海匪似的?好像你们说不给,海匪就不劫了似的?”施图安听不过,从施图南身后探出身子道。
“图安说得对。眼下我们处境很被动。杜家没把李邽山放眼里,两包麻货就被扔进了海里,倘若我们态度强硬,后果不堪想象。“施怀先斟酌道。
“那怎么办?你们就甘心把金条拱手奉上?”
梁晚月母女眼珠子来回转,都各自打着算盘,在等着施图南说话,等着她应承下这事,等着她未婚夫婿钱家能揽下这事。施图南心知肚明,但不予理会。
门外晚香说餐厅要开饭了,施图南道:“先吃饭吧。这事明天再商议。”一行人走到门口,施图南想起什么道:“姨太太问这海贼来头,这海贼有个胞哥叫李魁山,极乐岛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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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图南下了旋转楼梯,餐厅很安静,施图安在餐位上朝她挥手。施图南过去就坐,餐厅中央站着一位洋船长,正用蹩脚的中国话讲道:“先生们女士们,大家晚上好,我是极乐号的船长,本次航线——”
施图南无心听,只顾打量同他并肩站着的李邽山。她也是费了番功夫才认出他,倘若他不朝空中拍了下蚊子的话。
“大姐,船长旁边这男人真是有气势。我原以为男子长得俊美才算好看,原来长得不俊美也好看!”施图安贴着她耳朵,悄咪咪地说:“他与宋少爷很不同,与怀先哥也很不同。他们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男人……”斟酌了措词道:“很是目中无人,很是有气魄,不是个好惹的人。”
第3章 下流痞子
施图南端坐在餐位,垂眸扫了眼菜单,这一桌够普通人吃上几年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不是平白说的。轻启朱唇抿了口汤,手帕沾沾嘴角,轻声道:“目中无人与不好惹,你眼光很准。”
“姐,你不要这么端庄,这又不是北平。”施图安掰着块面包,沾着黄油道:“父亲也看不见。”说着又把酱牛舌,烟熏沙丁鱼、牛角芝士包、一股脑推给她道:“我帮你取了这些,不要喝汤,汤不好。”
“姐姐姐——快看,这男人为什么老看我们?”施图安红着脸总结道:“这男人不是好人,看人的眼神……”正说着,船长咳嗽了几声,李邽山接替他道:“众所周知,眼下局势不乐观,船警都去陆上支援了。故受船长所托,暂接管船警一职。同时,因近些年海匪日渐兴起,谨防狗匪混入船上趁夜作乱,望各位看管好财物,万不可落入贼人之手。海贼熟水性,一旦潜入海中,我们也是不能奈何,望各位万般谨慎,以防届时追悔莫及——”一番话说的浩然正气,铿锵有力。
“倘若诸位不放心,随身携带的重物,要物,也可暂交予托管房保管。船上置有保管房,有若干保险密码箱,房间十二个时辰有人值守,财物有任何闪失,船长与李某全权负责……”餐厅忽然骚乱,原是杜家老爷羊角疯发作,人半瘫在椅背上:四肢抽搐,两眼上视,口吐白沫。
只见李邽山疾步过去,拨开人群,让杜家老爷躺平在地上,解着他领口,朝身后喊:“老二,快请苏医生——”
一位戴眼镜的青年医生,拎着急诊箱匆匆而来,半跪在地上看了眼,从容地拿出注射器。李邽山起身拍拍手,道:“大家放心,我这位医生医术昌明,很了不得。”果然,不消片刻,杜家老爷缓了过来,眼睛盯着李邽山,口齿不清地说:“荒唐……真是荒唐。”
“什么?杜老爷说什么?”李邽山俯身看他。也不知杜老爷说了什么,李邽山拱手道:“李某佩服!诸位——杜老爷为表谢意,为船上捐赠白银!这是何等的气魄!李某代表船员感谢杜老爷!但这钱李某不能收,李某打算把这白银用在改善三等舱的伙食上。三等舱有衣不蔽体的普通百姓,有孤儿有寡母……”话没落儿,杜家老爷晕了过去。
杜老爷被抬回客房,闹剧结束。几位商贾面面相觑,有苦难言,被家眷搀着回了房间。
施图南看向李邽山,李邽山脱了西服外套丢给老二,朝着她的餐位过来,伸手端起她杯子喝了口,又拿起她刚咬了一口的牛角包,指指自己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天鹅,你口脂脱了。”说完朝着她咬过的牛角包位置上咬了一口,咀嚼着出了餐厅。
“你……你这个登徒子!”施图安被这一幕吓懵了,待反应过来,李邽山早已出了餐厅。
“姐,这个登徒子……太嚣张了!”
施图南盯着杯子,没做声。
施图安把被李邽山用过的杯子丢掉,又给施图南拿了个新的,恨恨地坐下道:“这人简直无法无天!”扭头看施图南,伸手在她脸前挥了挥,施图南回过神看她:“怎么了?”
“姐,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施图安一脸郑重道:“小时候你护着我,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施图南笑了笑,道:“我没害怕,我在想其他事。”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眼睛道:“安安,这种人不要去招惹。”
“哼,只要他不惹我姐,我才不屑理这登徒子!”说完环着施图南胳膊,把脑袋歪到她肩上撒娇。
“坐好了,注意仪态。”施图南笑她。
“不注意不注意就是不注意!我姐是施图南,我是施家小姐,我就算躺地上打滚也没人敢笑话我。”
“好了好了,别闹了。”姊妹俩笑闹间,一位餐厅侍者过来道:“施大小姐,二等舱有位乘客托我带给你封信。”说着把信递过来。
施图安要接,施图南避开她,随手装进手拿包里道:“我们回房间吧。”
“咦——这么神秘兮兮,不会是大姐的追求者吧。”施图安笑嘻嘻地说完,又吐吐舌尖:“该打该打……我这张小破嘴!”说着识时务地起身道:“以防你念叨,我去学习了。”
施图安离开,施图南准备去甲板上,刚出餐厅,遇到来寻她的施怀先。宋家少爷联络了各位商贾,让去他客房商议要事。不用想就明白什么事,施图南了无兴趣道:“你去吧,我这会头有些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