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林景笙拍打方向盘:“得了,真要懂得知恩图报,就少惹点儿事。不是我说你,傅清浅,你死心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烟只抽到一半,就被傅清浅掐灭了。她打开车窗扔出去,说:“你这副古道心肠,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林景笙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想起那日沈叶白临了说的那句话,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呢?
夏季湿气很重,几天不在家,哪里都潮乎乎的。但是,比看守所里好太多了。
傅清浅回来后,先给屋子彻底通风,然后打开除湿器去湿。
她到阳台上给老家的母亲报了一声平安,才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热水漫布全身,再多的疲乏都没有了。长时间浸泡,皮肤鲜红褶皱,又跟重获新生一般,傅清浅像墙缝中的杂草,以常人不可思议的顽强再度支生起来。
晚上和林景笙一起吃饭,夸张的耳饰,明媚的妆容,穿着恰到好处的高跟鞋,小腿纤细性感,每走一步都风姿摇曳。
林景笙打她进门就若有所思的盯紧她,这样的傅清浅哪有半点儿劫后余生的样子?怎么都感觉得意。
他心里不由雷霆万钧起来。
等傅清浅一入座,他接着问她:“傅清浅,你不会真的泯灭天良了吧?”
傅清浅屁股不等坐实就站了起来,她转身就要走。
手腕被林景笙紧紧捞住:“来脾气了是吧,坐下吃饭。”
傅清浅郁闷的说:“你还是觉得安少凡是我害死的?”
“你敢说他的抑郁症不是你在故意隐瞒?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不是做了亏心事,以你的职业操守和冷漠心肠,来访者私下打电话约你见面,你是不会答应的。你去,是因为你明知他有抑郁症,随时都有做出过激行为的可能。”
傅清浅没有吭声。
餐厅内盈盈的灯火间,她容颜璀璨寂寥。
傅清浅明知很多事情都瞒不过林景笙。
面对傅清浅的沉默,林景笙拧起眉头:“这时候你能用你的伶牙俐齿回击我就好了,理直气壮的骂我扯蛋,我可能会更欢愉。”现在不行了,他满满的心事都涌上来了,一时之间汇集胸腔,他又忍不住气急败坏的说:“宋楚早三年前就不在了,能不能不要再为他做傻事了?不仅无济于事,还会不得善终,宋楚也没办法瞑目。”
这是傅清浅最不愿听到的话,以往只要林景笙敢说,她一准会愤然离场。这次岿然不动:“好了,点东西吃吧,我快饿死了。”
林景笙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将侍者招过来。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闷,仿佛餐厅内的空气都是滞缓且不流动的。
林景笙本来觉得是这家餐厅的厨师手艺变差了,但是,抬头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傅清浅,才知道是眼前的女人让他倒胃口。
他放下餐具,发出“叮当”的响动。
傅清浅问他:“吃饱了?”
“没胃口,食物很难吃。”
傅清浅擦了擦嘴角说:“我也吃饱了,回去吧。”
身陷囵圄之后她都太从容了,林景笙就知道她的某些意图得逞了。
他没有问,知道傅清浅不会说,而他也没有勇气问。
只是出来的时候讪讪说:“真是白担心你了,看你自己一点儿不放在心上。”
傅清浅说;“在看守所的那几天,我连续两晚做了一个大抵相同的梦,都是起初在一个黑不见底的山洞或者深渊里。开始是有些焦躁,但是,很快就有一个热气球乘着我往高处飞,是个色彩斑斓的热气球,我仰首看着,只见它把我从一个瓶口状的东西里带了出来。眼前蓝天白云,不是之前的黑暗,我的心境也跟着开阔起来。”那种轻松从她的语气中流露出。
林景笙凝视她:“你怎么给自己释这个梦?”
傅清浅自信满满:“我觉得它是个提示的梦,最终我会脱离险境。”
傅清浅做为夏城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并非她资历深,也不是毕业的院校高级,得名师指导。而是,在释梦这一方面她真的颇具天赋。她可以通过梦境,跟心底里或者灵魂深处另一个自己做深邃的沟通和对话,最知道怎么慰藉人的灵魂。所以,能让来访者通过她像照镜子一样看到真实的自己,而心理问题的解决,实际上就是一个认清自我,突破曾经心理困境的过程。
这一点连林景笙都自叹不如。
第004章 我就是恶鬼,会怕谁
两人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
林景笙说:“回去早点儿睡。”
“你也是。”
傅清浅从餐厅离开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夏城的一个大教堂。
正赶上教徒聚会的日子,红墙白顶的教堂内灯火通明,里面在唱圣歌,声音整齐飘浮。傅清浅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踌躇着没有走进去。
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一个男人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傅小姐,您好,我们沈总请您过去说话。”
傅清浅错愕转首,只见几米开外停着一辆车,夜色的掩映下连车牌号都看不清楚。
但傅清浅还是跟着司机走了过去。
沈叶白从车上下来,晚风肆意撩拨他的白衬衣,一副仙风道骨,随时准备乘风归去的模样。
傅清浅被记忆的深水呛得一阵窒息,不由得眼波轻晃:“沈先生,你好。”
沈叶白眯着狭长杏眼,懒洋洋地盯着她的清澈眼眸,再加上刚刚那一摇曳,只觉得风情。
他有些坏笑的钩唇:“我以为咨询师都其貌不扬。”
“这个行当不以长相论英雄,所以,皮相而已,不用太在意。”傅清浅忽略他言辞中的讽刺,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沈叶白,但沈叶白却没有注意过她。所以,不知道他是怎么是认出她的。傅清浅想了下,只问:“沈总,是这里的信徒吗?”
沈叶白看了不远处的建筑物一眼,很坦诚的说:“来了若干次我都不知道这个是基督教堂,还是天主教堂。陪我母亲过来,她来参加活动。”
傅清浅告诉他这是基督教堂。
沈叶白问她:“傅小姐是来向主忏悔自己的罪过,请求宽恕的吗?”
傅清浅恍惚了一下:“我唯一的过失就是违反规定,私下和来访者见面。但安少凡的病情,我并非故意隐瞒。如果错全在我,沈总也不可能出手相助,是不是?”
沈叶白神色寡淡的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摸索出什么,细看是一盒火柴。他修指划着一根,淡淡的硫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听家里的长辈说,硫有驱鬼辟邪的作用。”他阴嗖嗖的看了傅清浅一眼,仿佛她的周遭就有鬼怪缠绕,不由让傅清浅身体一抖。只听他又说:“安子凡的灵魂兴许就在这里接受洗礼,你来这里忏悔,真是来对地方了。”
傅清浅微微瞪起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想到沈叶白是这么无厘头的一个人。
“沈总也害怕鬼吗?”
幽微的红蓝火苗映着他深邃的眸子,沈叶白吹熄后说:“我就是恶鬼,会怕谁?”
傅清浅定定的看着他,心里激荡着满满的情绪。其实他们的差距很大啊,虽然都是眉目清俊,艳若桃花,但宋楚性情温润,而眼前人满身锋芒尽是铠甲。
沈叶白轻咳:“怎么,吓傻了,还是被鬼附身了?”
傅清浅收敛情绪,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这是我的名片,日后沈总有用得到我的……”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你对我没有用。”
傅清浅愣了下,手举在半空异常尴尬。但最终还是塞进他的手里:“沈总先别忙着拒绝,就当我是自荐好了。谁说一定要是心理有问题的人才需要心理咨询师,心理健康的人一样可以谋求如心理的发展。沈总可能不信,我有一个技能,就是可以穿透脑海,猜出一个人晚上做了什么梦。沈总要不要跟我打一个赌?”
沈叶白微微眯起眼睛:“打什么赌?”
“从今夜开始,连续三个晚上,沈总的梦我可以猜到。如果我猜对了,沈总就给我个事做,让我得以在夏城安身立命。如果没猜对,那就算了,当我不自量力好了。”
沈叶白知道他们这一行的,有些人有释梦的本事,但是,没听说哪个人能钻进人的脑子里把梦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