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助理(6)

时钟一圈又一圈走,某一个瞬间,突然都停下了言语,世界安静了。

他想,那天她说的对,自己之前对她的判断,确实武断。

一定是月光太温柔,叫她沉醉其中,如日夜飞行的海鸟,穿过重重迷雾,渴望着栖息的堡礁,他是指引她的光,也是她梦想的归林。

她低头,无声地说:“谢谢你。”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车停下来,孟溪下车,站在背光的阴影里。

何云远绕过来,伸出修长的手,“再见,小师妹。”

孟溪把手伸出去,手指尖快要碰到的时候又忽地收回了手,双手背在背后,破釜沉舟地,眨眨眼。

何云远看到了天边的繁星。

他漾起一点点笑,笑容渐渐扩大,直达眼底。他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手臂圈成一个弧度,眼前的女孩子就这样被圈在怀里,鼻间有青柠的清香。

他的手轻轻拍一下她的后背,低声说:“回程顺利。”

隐匿在夜里的,简短的、礼节性的告别拥抱。

于何云远,或许只是普通的商务礼节;于孟溪自己,需要多么克制,才能保持手在背后不动。

“再见。”她转身准备进去,又忽然再转身,“下次,”她用平淡的语气问:“下次,我再来出差的时候,请你吃饭吧?”

“恐怕没机会了,” 他还没说完,眼见着女孩子微红了眼眶转身要走,忙急急地说完,“明年初我就调回国了,等回去了,我请你吃饭。”

心情如坐过山车,她又气又喜,最后瞪了他一眼,走进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何云远重新上车回去。

长途转机飞行后,飞机终于降落在江城机场,众人解了安全带纷纷说要赶紧回家犒劳自己的中国胃。

老孟本来要来接人,孟溪说要先回妈妈家陪她吃饭。

梁知一执意要送孟溪,怎料出了机场一名烈焰红唇的红裙女子水蛇一样吸到了他身上,小赵捂住了脸表示没眼看,男同事一顿感慨:原来梁经理喜欢这种调调啊。

只有孟溪笑得开怀,一扫和梁知一之间的不快。

梁知一推开了红裙女,可孟溪已经快步离开。

红裙女嗔怪他负心汉,本来是闹着说的,梁知一却是跟她明确分手了再无瓜葛。两人在机场吵了起来。

孟溪自是不知道后来的事。她打了车,直奔妈妈家里。

妈妈周芳的家在江城市中心,老孟打来的赡养费周芳没要,孟溪都帮她存着,一次性付款定了这套房,就是看中市区热闹,衣食住行都方便。她还帮周芳报了一些兴趣班,有意让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进门便看到一大桌的菜。桌上花瓶里有妈妈的插花作品。

孟溪把机场买的一套护肤品给妈妈,又嗔怪:“每次都做这么多菜,咱俩又吃不完。”

周芳摘了围裙在厨房洗手,“你多久才回来一次啊,我在那个烹饪班学的菜,再不做都要忘了。”

孟溪平常自己住郊区,离福星所在的临江工业区和妈妈家差不多路程。

起初她一个人租房子,老孟不同意,找了附近一个安保严格的小区买了一套,通气晾了一年,今年硬是帮她搬家换了过去。富贵爸爸如此强硬,孟溪也就没再坚持。

春天的时候她在自家花园里捡了一只小流浪猫,一人一猫就这么住着,平时工作忙,每半个月去妈妈家住个周末。

孟溪确实饿了,消灭了一大碗米饭,一边又将妈妈的菜如数夸了一遍。

周芳很高兴,又给她添了一碗乌骨鸡汤。

喵呜喵呜,一只黑灰白相间的狸花猫拱着脑袋蹭孟溪的脚脖子。

“小扇子~” 孟溪把猫抱起来,在它脑门上亲一口,放在了自己腿上,猫乖乖趴着,任由孟溪摸它背上的毛。

周芳不由说她拿这么一只小土猫当宝,名字也起得稀奇古怪。

孟溪挠挠小扇子下巴,笑嘻嘻说:“晚上我就给它带回去哈,不给您添乱。”

小猫咪发出舒服的咕噜噜声,周芳可不大舒服,“感情把我这当流浪猫收养所。”

“妈妈你这手艺绝了。”孟溪把鸡汤喝完,“我明天还得去上班,所以今天得回去。”

周芳又是心疼女儿,“孟志清到底把你当女儿还是当苦力。”

“我爸这不是把我拿接班人培养嘛,头两年总归辛苦点。”

周芳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只让孟溪回房睡觉,吃了晚饭再走。

猫咪偷偷蹦上了床,在她脚边踩啊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倒,卧好。

一觉睡得深深浅浅恍恍惚惚,一时是争吵的摔门声,一时是黑夜里压抑的啜泣声,一时又是林荫道上并肩行走的背影。最后是一个声音:“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能改变的就不止是自己。”

她在夕照里缓缓睁开眼睛,闷闷的感觉才减轻一些。

猫咪还在睡觉,能听见轻轻的呼噜声。夕照透过玻璃洒在它的绒毛上,有安静人心的力量。

孟溪想起什么,急急地跑去把行李箱打开,翻出那只长着毛绒绒小角的Q版小龙。

小龙放在猫咪身边,孟溪挠挠猫咪的脖子,“小扇子,认识一下你的新朋友。”

小扇子咕噜噜翻个身,把小Q龙抱在怀里。

“喂,小扇子,给你的新朋友取个名字吧。”

猫不语。

卡塔尔。

滕炎中东事业部的同事发现,他们的何总和杨总助这两天十分不对劲。

一向温文但不苟言笑的何总竟然在月度会议上抿唇笑了一下,虽然他很快握拳掩唇修饰过去了,但何总的数个迷妹一致肯定看到了何总的“邪魅一笑”。

反而乐呵呵的杨总助这几天仿佛一个行走的制冷机。

当然,最为劲爆的八卦还是保洁阿姨说看到何总和杨总助很晚还在办公室,当然这对加班狂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加班,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那天杨总助竟然抱着何总哭。

何总的迷妹们在心碎之后马上拾起了自己的理智,根据自己的雷达探测,何总应该是个钢铁直男,不会喜欢杨总助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版本就慢慢演变成了杨总助一颗赤子之心错付。

诚然,两个当事人丝毫不知道自己为同事们的文娱生活所作出的贡献。

这段八卦源于一个无比悲伤的故事。

杨文失恋了。

何云远有些头疼,因为失恋的杨总助失去了一个专业的助理应该有的样子。

但杨文这恋失得确实委屈。

事情得从杨文兴冲冲去给女朋友惊喜说起:他根据自己的信用卡消费记录顺利到达了女友下榻的酒店,抱着一书她最喜欢的花,和千方百计租来的天文望远镜,贴近心脏的外套口袋里藏着一枚指环。

他给女友打电话,女友说累了在休息,但是听筒里的声音和大堂门口的声音重叠起来,他抬眼望去,只看到多年前珍重着牵起了手的女孩子,此刻正挽着另一个男人。

杨文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鲜花撒了一地,他迎着女友惊诧的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

买了最早的机票飞回卡塔尔,落地开机时收信箱里躺着一条短信:“对不起,你离我太远了,你不知道我在黑夜里哭过多少次。”

第6章 仁者心动(1)

两天后何云远飞回卡塔尔,去办公室取文件,打开灯看到的就是失魂落魄的杨文。

他坐在墙角的地上,以手掩面。

何云远走过去,盘腿坐到他对面。

杨文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嘶哑。

“她怪我离她太远,可是她出国深造,我只有在这里拼命工作,才能保障她经济无忧,我也心疼她,她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何云远听出了大概的故事,没有安慰失恋人的经验,僵硬地拍拍他的肩膀。

杨文心绪渐渐平复后,终于放开手站起来,奈何坐得太久了,差点蹲着栽下去,何云远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杨文靠着他才堪堪站定。

那天以后杨总助就不再哭泣了,但是,他又变得不爱说话了。

不得己,何云远拉着杨文出去吃饭。

杨文已经从情感上的乐观浪漫主义者变成了消极现实主义者,他说:“老板,不谈恋爱才是明智的,没有人会永远不变。”

何云远宽慰他:“恋爱让你获得抑或失去,都会使你这个个体更加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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