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助理(10)

“喂,何云远。”

“是我,去应酬了?”

“对啊。好累哦。”一个夏天过去了,她从没对他说过语助词,难得说一个哦字,尾音拖得软软苏苏的。

“喝酒了?”

“就一点点,大老板不让我喝,他们就都不为难我,我们的采购经理被灌惨了。”

她的语速轻快,咬字不清晰,声音比平常大一些。何云远有理由怀疑她的一点点是以为什么为标准的。

“不过,今天我才近距离看到了大老板的辛苦。” 喝醉了的人似乎变成了话痨,“我们今天跑了三个厂,吃了两顿冗长的饭,大老板有胃病,别人老板敬的白酒该喝的还是得喝,还好他狡猾,拒酒词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什么杯中有酒长长久久什么的。”

鉴于某个词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何云远问:“大老板是梁先生吗?”

陈溪说:“谁?梁知一?不是不是,大老板比他帅多了。”

心放下去又提起来。

何云远走到窗边,“孟溪。”

“嗯?”

“你有点喝醉了。”

“没有的,你看我站的稳稳的。”扑通,是人倒在被子上的闷闷声。

月色温柔,他说:“夏天过去了,很快就中秋了。”

她轻声说:“是啊……其实过节有些麻烦,爸爸和妈妈分开以后,我只能选一个地方去,今年轮到我跟妈妈过。”

她和他说她的家庭,他一时触动,但很快调整心绪,用轻松的语气对她说:“看看我这个异乡人,如果有节日中的孤独者比赛的话,我的竞争力绝对比你强。”

陈溪耷拉着眼皮,低低地笑了。

何云远问:“你家是在临江华宇吗?几栋?”

“12栋,你怎么知道的?”

“偶然看到你朋友圈的定位。”

“噢……”

听筒里是渐渐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七点孟溪是被老孟敲门声叫起来的,她想看看手机闹铃,没电了。

老孟进来说她,酒桌上就是带她看一下,叮嘱不可再喝酒了。

孟溪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到脑袋上,“您女儿就去扮一下小白兔?”

老孟把她的手拍下来,“我带你去看丛林法则,是不想你太过纯粹以后容易被骗。但我决不需要我女儿去冲锋陷阵。”

孟溪歪着脑袋看着老孟,直到把老孟看得发毛了,才说:“老孟,你好帅哦。”

老孟手指指她,“你呀。” 背着手走出去了。

手机连上充电器,人仿佛也找回了记忆。

“啊!”

孟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又把头埋到床上,昨天她似乎与何云远打了很久的电话?她说什么了?完全记不起来。

犹豫中还是决定等他那边天亮了以后给他打个电话。

早餐送到了老孟房里,孟溪梳妆完毕后过去吃饭。

老孟已经吃过了,坐在沙发上看孟溪昨天整理的笔记,一边问她:“说说看,昨天哪家供应商比较好一些?”

孟溪说:“第三家,那家没有跟采购经理过分亲热,生产车间很规范,主管的讲解也很有条理。第一家和第二家没谈什么具体的事,尽在酒桌上聊闲话了。”

老孟笑着摇摇头,“你这属于‘学院派’,落到实践上就有些吃亏了。水至清则无鱼,一些制度以外的活动空间我们应当默许,当然如果它放到台面上,就是另一回事。第二,你注意到车间规范,有没有看过他们的库存仓库和发货配车?产能和发货时间是我们必须要注意的两点。第三,闲话里也带着三分真,第一家那个主管,遣词用句听得出来没什么大文化,你们这些喝饱了墨水的小年轻可能瞧不上,但他做这个时间最早,固定的大客户多,别人能够几十年如一日用他的产品,自有其中的道理。”

孟溪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老孟给她剥了一颗鸡蛋,“再吃点,今天还要跑两家。”见她还在想,敲一下她的脑袋,“想这么久干什么,看得多了自然就通了。爸爸不需要你懂怎么做,以后我退休了,给你请个职业经理人,你不会做的、不想做的,自然有人替你做。”

一时说得孟溪心里温温的,酸酸的。

孟溪对父亲说:“爸爸,这些都不着急,您有重新组建家庭的权利,如果您和女朋友准备结婚,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您不用考虑我。”

老孟又敲一下她的脑袋,“又想什么呢。”

说完老孟不让她再说,只催她去拿资料好出门了。

第9章 仁者心动(4)

忙碌间隙,孟溪在中午的时候给何云远打了个电话。

听筒里先是传来乒乓的一声,然后是他不带一丝慵懒的问候,“孟溪,醒了?”

握着手机的左手紧了几分,小心翼翼问:“我这里都中午了,早就起了。没吵醒你吧?我是想问你,我昨天有点累,不知道说了什么,没打扰你吧?”

“打扰倒没有,”何云远故意咳了一下,“不过,你颠来倒去地说,酒太难喝了,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

孟溪将信将疑,但时间有限,说了几句也只好匆匆挂了电话。

何云远收了电话,把掉到地上的木材捡起来,继续做木工。

李学中隐隐听到刚才和外甥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加上他那接电话不够平淡的样子,心里轻松了不少。

在家的这几天,何妈妈的夕阳红舞团闺蜜们没闲着,纷纷上门观摩何云远,他索性躲起来做木工模型,这是年少是每每放假回家和父亲的亲子活动。每到休渔期的时候,父亲就喜欢做些小手工。

何妈妈来到木工房,看着自己儿子,支支吾吾地。

何云远好笑地放下手中的活,等着母亲说话。

何妈妈从背后拿出一张照片,犹豫着问他:“云远,这是我们前面楼王阿姨家的女儿,留学英国的硕士,现在才回国,说是在沪市的外资企业。这几天王阿姨天天问我你有没有朋友,她女儿明天刚好回家来,那个,你要不要见一下?年轻人认识一下。”

何云远想起舅舅的话,街坊邻里碰着了,无非是关心儿女的终身大事。

母亲把照片递过来,不是自拍照,是一张毕业照,女孩子穿着硕士服捧着花,笑得灿烂。估摸着也是不知道这茬就“被相亲”了。

他对女孩子的打扮不大能讲究出门道来,妆浓了妆淡了,发型换了衣服变了,这些他很少能注意到。

但母亲关心他有没有朋友的那一刻,他发现心里再一次不可抑制地浮现一双狡黠的、真挚的、委屈的眼睛,和一个轻轻的拥抱,带着青柠的香气。

一个决定呼之欲出。

何云远把手在妈妈肩头,“我明天要去趟江城。不过您放心,我的个人大事我会上心的。”

何妈妈长吁短叹地出去买菜了,顺路还得把另外几张照片还给朋友们。

早班的火车,车厢里半数位子空着。何云远把自己带的纸箱子放在行李架上,拿出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窗外景致飞过,水网逐渐密集,已近江城。

何云远把手机收起来,专注地看着窗外。

隔了一条过道结伴游玩的几个女孩子偷偷打量这个靠窗的男人。他穿着浅色的休闲衬衫,深色的九分长裤,端正坐着的侧影看得出身形很好,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开着,阳光隔着玻璃打在他身上。

女孩子们打开群聊,偷偷讨论见到了活的“斯文又禁欲”。

车停下来,何云远拿了箱子,快步下车。

司机问去哪里,何云远说:“临江华宇。”

一路上微风和煦,风景怡人。到达后何云远把微微折上去的袖子翻好,拿过纸箱跨步下车。

这是一个很幽静的高端小区,门岗尽职尽责,详细地询问了目的楼栋,业主姓氏,让访客留下了手机号码方才放行。

何云远来到12栋门口,箱子在地上端正放好,抬手按响门铃。

门铃一声声响,等待的时间,鼓励人也折磨人。

踩在二十岁的尾巴上,他头一次觉得急切。

还剩两天假期,有一些话,无法演练,只有见到她,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一小时后,何云远坐在孟溪家的台阶上,哭笑不得。

住在排屋上叠的阿姨出门看到他,告诉他说小孟应该不在,在的话她的猫会在花园里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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