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字科大师兄张了张嘴,看着他,隐隐约约有一丝预感。
“我做错过一些事,因为太傻,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在现在清楚还不算太晚。”王九龙慢慢地说,他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一笔一划,写满深情。昨天张九龄能用手捂住,不肯细想,今天却不得不听他剖开心迹,牙齿开合,一字一字吐露真心。“我很久没出去过了,你发没发现?”
“都成年人了,我天天盯你干嘛。”张九龄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想从他身上爬起来,下一秒就被按住脑袋,耳朵贴在王九龙心口上,听着他急促有力的心跳。
砰。
砰。
强劲的心音带动胸腔,重重砸在鼓膜,张九龄莫名红了脸,想起来十几岁时第一次和喜欢的女生出去约会,也是这样的春天,河岸夭桃秾李垂柳如烟。对方的面容早已模糊,但是自己年少慕艾的心跳声,和现在的王九龙如出一辙。
一只滚烫的手握住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句话里包含了千言万语,脱了繁花锦簇的情话包装,只剩下最单纯的内核,皎若云间月的向往。
“你是独一无二的......九龄。”
王九龙很少这么喊他,像是揭开了什么封印一样,释放出汹涌如潮的内心。
张九龄正准备说什么,就被推开了,有点呆的坐在床上,看王九龙穿上衣服,连洗漱都忘了,捋了把乱翘的头发就跟他挥手道别。他不肯给正脸,但是张九龄还是看到了那绯红的脸色,从鼻尖晕到两颊,像书生屋里挂着的画中美人,低眉垂目时显得柔弱而美艳。
色不迷人人自迷。
张九龄看他真的要走,终于提高音调,问道:“你刚刚......什么意思?”
房门晃了一下,锁扣咔哒合上了。就听见一句话卡在门缝里飘进来——
“自己琢磨去。”
脚步声渐渐远走,张九龄耳尖一动,听到外间的门也啪地带上,才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进浴室洗漱了一番。然后带出一身清爽的香味,湿着头发,脖子上挂着毛巾,小仓鼠一样去摸冰箱门。
他裸着上身,刚刚没精神仔细看,在镜子前才瞅见自己身上的“百花缭乱”,各种青红的印子层层片片叠在皮肤上,乍一看像只花皮狗,怎一个精彩绚烂。
王九龙那手劲儿,一般人还真的扛不住。
想到这里,张九龄还有些惆怅,皮肤白白嫩嫩的弄这么多印儿都可以告轻伤了,放到他身上......黑皮果然很难让人我见犹怜,不管什么场合都显得皮实耐操。
希望这辈子真的能戴上劳力士黑鬼安慰一下自己。
他的住处不算大,单身青年最经济适用的一居室,搭配独立浴室和一间小小的、开放式的厨房,只是橱柜里被杂物堆得满满当当,冰箱里除了速食产品就是酸奶饮料,锅碗瓢盆静静躺着落灰,很少动用过。
他俩都不会做饭,平时要么吃食堂要么回家,或者队里聚餐在外面下馆子,年轻人饿肚子不当事,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随便找点东西就能敷衍搪塞过去。
张九龄揉了揉使用过度的腰,开了一盒酸奶,从冰箱顶上翻出了半袋没喝完的燕麦——当然是之前减肥用来代餐的。舀了几勺在小碗里拌了,在外卖来之前顶一顶饥饿。
Omega发情期极为消耗体力,尤其是水分流失,各种不方便的生理脆弱,令人烦不胜烦,这也是为什么张九龄一直靠抑制剂撑着,没找一个固定伴侣解决欲望的原因。就算有Alpha,这些让他极不适应的情况依然存在。
被人打开,掌控,快乐远远抵不过生活脱轨的焦虑。
他垂眸,心不在焉吃着东西,脑中走马灯似的晃过王九龙的脸,从少年的模样一直流转到昨夜那满头细汗,低头时深深的眼窝和挺直的鼻梁,脱离了稚气,专属成年男子成熟的性感。
唯独眼神还是甜甜的,清亮明丽,还没被时间磨平的少年意气。
“......所以到底是哪个孙子换了我的药......”张九龄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搞得他如今进退纠结的罪魁祸首就是某个完蛋玩意儿,是想看他出丑,还是别有图谋?
因为九字科大师兄的赫赫威名和日常作死的爱好,知道他是Omega的人不多,但是排查起来依然很难......都是熟人,怀疑谁都伤情分。
脑壳疼。
他索性不想了,点了支烟,打开手机刷了会儿微博,被粉丝的彩虹屁逗得乐不可支,整理了下架子上的收藏,很快接到了外卖的电话。王九龙是就近订的,他们常吃的那家,外卖员速度很快,送到门口时还有些烫手。张九龄皱着眉看了眼盒子里的清粥小菜,认命地关了门,嘴巴里淡的想吃毛血旺。
这就是发情期另一个让他讨厌的点了。
袋子里放着两双筷子,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明显是双人餐,但是另一个吃饭的人却不在了。
张九龄心里骂了句白儿子,净会使些苦肉计,搞得好像自己欺负他一样。
一边却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时间,想着开车的话,王九龙现在应该到家了吧?
他瞧着对面沙发上粉丝送的另一只抱枕,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空气寂静得仿佛空无一人的深海。
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慢慢坠落。
事实上张九龄猜错了,王九龙从楼上下来之后,并没有着急去开车,反而沿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地走了会儿。他心里乱糟糟的,一半桃李争春,一半满地鸡毛,野有死鹿的羞涩和不知所措的尴尬混杂在一起,滋味酸甜苦辣,着实一言难尽。
人类真是脆弱的生物,情绪的影响往往会逼退理性。
大中午的,街上往来人迹稀疏,大多城市里都是如此,只有学生无忧无虑的有心思闲逛,而众生各有各的苦法。他拍拍脸,感觉上面的热度消退了些,从树影里望了眼耀目的日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想着刚刚的场景,有些懊恼。
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呢。
计划里应该是让张九龄习惯了他俩关系后再告白,生米煮成熟饭,事实既定,让小黑小子跑不了。但是现在......王九龙觉得,这个非裔可能是天克自己,台上逗哏抄便宜,台下随随便便就搅乱了他的心,他做这个圈套,可不是为了把自己套进去的。
那样的情况,王九龙根本说不出以后发情期可以找他解决这种话,互帮互助本质上还是炮友,而张九龄压根不想陷入这种关系,嫌玷污了两人情分。
对师哥来说,昨天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
现在就很难收场了,除非俩人都假装失忆,把这事揭过去——能揭过去王九龙就不必纠结了,就这样退回原来的距离实在心有不甘。
“算了......”
无视了过路妹子打量的眼神,王九龙叹了口气,可惜191的身高让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柔弱,站在人堆里鹤立鸡群,肩宽板正,身高腿长,即使不修边幅,也是颓废风的街边风景。
他折回去,准备开车回家,走到楼下摸了把口袋,才发现把手机忘张九龄家里了。刚刚只顾着慌不择路逃出来,手机顺手撂床上了,散步那么久也没想起来这茬。
王九龙:“......”
和告白一样,这么快直面张九龄也是计划外。
跺脚脚。
人或有一死,或早死或晚死,佛一点其实也没差。王九龙按了电梯上楼,心里删删改改打了几版腹稿,想着一会怎么和张九龄说,在门口站定了,稳了稳心神,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却没有人应答。
他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心里不由纳闷,是出门了还是晕倒了?张九龄应该没体力再出去浪了.......他手里有备用钥匙,和车钥匙串在一起,张九龄也有他家的备用,都害怕不小心落哪儿了进不了门。
王九龙轻轻开了门,客厅里没人,实木茶几上搁着没吃完的饭,已经凉了。地上扔着一条毛巾,他走过去捡起来放到沙发上,手指沾了淡淡的焦糖味儿。卧室门开了条缝,黑黢黢的,里面传出些许响动,几声压抑的喘息。
那些纠结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王九龙听到自己血流加快的声音,手心滚烫,心如擂鼓,唾液分泌旺盛。眼睛耳朵一起失去了作用,看不见也听不清,像被一顶乌黑的盖子罩起来,只有费洛蒙和信息素持续引导着他,朝着他的Omega的方向一步一步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