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说什么来着?这老匹夫就是没脸没皮,自己虐待了人家然后不认人家,后来眼见人家飞黄腾达了,这不赶忙跳出来认亲戚了?”
“话说这容五小姐果真可怜。这么一来我倒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了。”
“丢人!他这一大家子又是谁请来的?陛下给他送请柬?说出来我都不信,不知又是买通了谁硬给他塞进来的。”
“当初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看着这姑娘有福气,要不是我底下没个儿子,保准给她娶进门儿就能飞黄腾达,瞧见没?如今连三殿下也对她青眼有加!”
……
一时间众人间的窃窃私语席卷大殿,眼见这寿宴又即将沦为菜市场,世宗便给了元寿公公一个眼神,示意他吼一嗓子。
寿:“…………”
正当他清了清嗓子准备让大家镇静一下,结果有人比他更快,却是李恪谕突然站了起来,他温文尔雅轻言:“容五小姐,不知你是否于在下这里忘了东西。”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顿时寂静了,整座大殿落针可闻。
东西?什么东西?先不说这东西是否重要,单说她容五小姐身为三殿下李恪言的人,私自与别人有染,这个信息就足够重。
这样看来,这个容五小姐当真成谜,她能以一己之力引燃战场,简直与当年的宋妃娘娘不相上下。
看来今日,众人是铁了心想把这个新上任的太子殿下搞下台了。
这会儿所有人都争相去看李恪言的脸色,而意料之外的是,无论是李恪言,亦或是容许,两张脸上不仅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相反还互相对视笑了一下。
众人:“…………”你们两个是魔鬼吗?
有人问:“二殿下,不知这位容五小姐什么东西落你那儿了?”
“这个么。就得问容敬围老丈人了。”
容敬围捕捉到他眼里的信息,咽了口唾沫,在极短的时间内衡量利弊,片刻后,终于还是开口:“……小女的身契在二殿下那儿。”
当初容府寿宴一事后,李恪谕直接向他要人,容敬围没法,只好通过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强行给容许造了个奴籍,最后交给李恪谕。
而李恪谕将容许送到淮南王府时,身契在他手里拿着,自然不怕容许反水。
不过他完全料想不到容某人对这些东西压根不感兴趣,只问了李恪言一句:“兄弟,咱俩要结婚的话,卖身契在别人那儿怎么办?”
“……”李恪言沉默两秒,“我觉得。假使咱俩成亲了,也没哪个有胆子拿着卖身契来我这儿绑人的。”
“哦,所以这个威胁算得上是威胁?”
“算不上,不过容夫人。”
李恪言笑开怀,拍了拍容许的肩,“你瞧,我是贵籍,你是奴籍,低我好几个等级,以后是不是该听我的了?”
第60章 游鱼
“呵呵。来, 现在将就这张破桌子趴着睡,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哈哈哈。”李恪言笑得一个后仰,挑眼看着众人, “都听明白了?卖身契本王可以给你们百八十张的都没有问题, 问题是纵然她是个奴籍, 你们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众人:“…………”
陛下你不管管你儿子吗, 这个人好猖狂。
但众人回过神来一思考,又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不过还是有人不肯退让的,下一瞬李恪谕就笑,“三弟,你若真当上太子,还真打算娶这个奴籍女人?你将我朝律法置于何地?”
李恪言回望他, 满脸奇了怪了,“我朝哪条律法规定的太子妃必须出身贵籍?”
“这……”
所有人又都语塞。
“你一开先河, 今后不管什么野鸡猫狗都想着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你置我朝风又于何在?”
李恪言听出这话里话外的嘲讽,笑了一声,对容许说, “听见没有, 这人说你是野鸡。”
容某人:“……”
“言言——”容许瞬间装白莲,拉着他的手怂得像是受多大委屈,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李恪言在其手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心中蓦然微动,眯起眼笑瞥了她一眼, 对李恪谕说, “你看,我家野鸡都被你给凶哭了。”
所有人包括容许:“…………”
“皇兄既然说东西在你那儿, 那不妨直接将东西交出来,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而尹世子。”李恪言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身旁的侍者将剑奉过去,“兵器都给你备好了,想要人还不动手么?或者说你是想让本王亲自帮你一把?”
尹吹沙:“…………”
见此情此景,他只能尬笑两声,“想不到三殿下如此钟爱令夫人。尹某倾佩,断没有坏此姻缘的道理,先前是尹某唐突,望三殿下海涵。”
“哦,那你可记好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背地里觊觎我的东西,你再想要你都得明面上来。要让我发现你在背地里搞动作,尹吹沙,你要能活着走出京城,换我以后跟着你姓。”
众人:“…………”
“……”尹吹沙憋着口气,“是,尹某清楚了。”
不过李恪谕却没打算将东西交给他,眼见东西根本就威胁不了这两位,他也仿佛不痛不痒一般,摇头坐回了位子上。
……
是夜,宫人们正忙着备晚宴的事,与往年一样,由于圣上的生辰日子巧,正置办于科考放榜后的几日。
于是这一年一度的生辰宴,实际上也可算作是才子宴,圣上还特意将北宫门外院辟出来做这场宴会的场地,地称北苑,而此宴,亦作北铭宴。
贵人们一天点心下来也不会觉得饿,所以晚宴便上的晚,宫里四处笙歌艳舞,就这么玩玩乐乐过了一下午。
容许跟着李恪言是搭船来的,尽管早有预料,北铭宴的范围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一路上很多心愿莲灯浮在水面,四岸上光线昏暗,却不至于看不清路,场景如梦,细看之下,水质也清澈透明,容某人盘腿坐在船尖儿,撑着脑袋出神,李恪言走进,便听她冷不防问一句:“你们这儿,河里养鱼吗?”
李恪言端坐在她身旁,一人朝前,一人朝后,他一手撑着船沿,笑问,“你想养么。”
容许想了一下鱼肉口感,突然又问,“等会儿宴上会有红烧鱼么?”
“等过去就知道了,没有的话就吩咐下面给你单做几盘。”李恪言突然特别顺从,暗淡的光线勾出他软硬适中的下颌骨,今日的束腰是金色的,令他看起来既温和又高雅,不作怪的时候说的话总能让人觉得温暖舒心。
“这个船,为什么能自己动?”容许心情好,就想问他问题,听他讲话。
“北宫门在下游。”李恪言轻笑,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
“河水上的灯里都是谁许的愿?”
“很多人。宫人的,贵人的,朝臣的,才子的,后宫嫔妃们的。”李恪言神情严肃了不少,那丝严肃中又透出一些怅惘,“世上人的心愿无穷无尽,得到这个,还会接着许下一个,理不尽的。”
“那边灯火最弱,是哪座殿?”容许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
“传说中的冷宫。”李恪言看了有一会儿,才轻轻道。
“李恪言,如果你最后成皇了,你想娶多少个?”这个话题突然令容许有一点想笑,想不到我容某人,竟然要和别人分猪蹄吃么?
“你希望呢?”李恪言反问。
“呵呵。”
容许笑,“管你娶多少个,来一个我给你扫出去一个,你要觉得很受不了我这样的,最好现在就直接悔婚,免得大家以后都生厌。”
“王权便是这样一个百般自由又身不由己的东西。”李恪言忽然道,“如果给你选择,你是更愿意呆在后宫里多些,还是无拘无束地多些呢。”
容许想了一会儿,“必须得呆在后宫里吗?我们可以一起逃课粗去丸。”
李恪言没有接话。
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倾身过来抱她,抵着她的额间,身后灯火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在他身后汇成一片海,灿灿生光。
“容夫人。”
李恪言目光灼灼,忽而粲然一笑,幽香瞬时将她围起来,他的眼里似有千万星辰,瞬间将她的眸子点亮,沉稳的声线似乎穿过山川河流,被清风裹挟,一字一字飘进她耳中。
“江山无限半点意思也没有,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