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沛霖见惯了有人想当官,没真没怎么见过不想当官的,不过转念一想,人各有志,也能理解,微微点头,“明诚兄你还真洒脱。”
张明诚一脸惊喜,“沛霖你能理解我?”转眼又皱起眉头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都不能理解,当初还让我来太官署,我才不喜欢,后来换成良酿署我才勉强同意,跟酒打交道还有些意思……”
“等等,所以我原来补的是良酿署?我们换了?”季沛霖有些意外,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太官署令品阶更高却被自己占了。
张明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讨好的朝季沛霖笑,手中收拾起碗盏,“沛霖你是不是用好了,我帮你收起来-”
“好了,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反正我在哪都无所谓,”季沛霖看着张明诚的眼睛笑,“更何况我现下是从七品,说起来我还赚到了。”
季沛霖笑的眼睛弯弯,张明诚不知怎的有种异样的感觉,脱口而出,“沛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好看了。”
话一说出口张明诚就后悔了,都怪母亲她们老说自己好看,试想一个大男人被说好看肯定不高兴,自己以前不就很讨厌这个。
这样想着张明诚有点怕季沛霖不悦,一紧张越发说不好话,“我不是说你好看,我的意思是你比以前好看,也不对……”
看他急的都快抓耳挠腮了,季沛霖觉的可乐,“我又没说生气,你慌什么?”说完用手捂住了下半张脸,不让自己笑的太夸张。
这样反倒更显的季沛霖一双笑眼璀璨,像星子闪耀。张明诚愣了一下,然后说良酿署还有事先走了。他走的飞快,像有人在背后追他一样。
季沛霖有几分莫名其妙,这人是怎么了。不过很快唐雲就回来了,说黄寺丞找两人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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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黄寺丞的屋子,黄寺丞正在火炉边烤火。他已经五十多了,比常人更畏寒些。
“黄大人。”季沛霖和唐雲同时说道。
黄寺丞向两人招手让他们到自己近前来,语气温和,“沛霖啊,我听唐雲说你今日来上值了,本来你之前生病我不该让人去催你,但眼下衙内事多,我也是无奈之举啊。怎样,可觉得吃力?”
季沛霖弯腰作揖,“回大人的话,下官已经痊愈了。再说寺丞大人的难处下官也明白,沛霖也盼着能为大人分忧。”
这话说得动听,黄寺丞摸了摸胡子,爽朗一笑,“那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黄寺丞说着话锋一转,似有深意的看着季沛霖,“沛霖啊,这批账册左少卿明日就要,我听说你不善于此,刚才唐雲向我提议放下手边的事帮帮你,你看如何?”
唐雲也适时朝季沛霖拱手,“这也是我刚刚在寺丞这里才想到的,沛霖你可千万不要客气。”
季沛霖刚刚和张明诚说话的时候还奇怪,若是自己真的做不完上头怪罪下来,难道唐雲就能脱得开干系?原来是还有后招呢。
季沛霖心想只怕跟黄寺丞说自己不善于此的人也是唐雲吧,先说自己能力不足,然后再说可以放下自己的事来帮自己,既在寺丞面前上了眼药,还突出他的品行。
只是季沛霖想不通自己是哪里惹了唐雲,若说为了寺丞之位,自己初来乍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无法和唐雲这般资历的相比,他这是何必?
被人如此针对,季沛霖心里不爽,却也强行按下了,冷静对黄寺丞道,“不必了大人,下官已经完成了,更何况若是耽误了唐大人的事,我可是会愧疚万分。”
“哦?”黄寺丞微微吃惊,看了唐雲一眼然后很快恢复如初,“看来沛霖你不是不善此道,而是极为擅长啊。既如此,那现在就让我瞧瞧,免得出了错漏让少卿大人不满。”
唐雲也不相信季沛霖做完了,只是在黄寺丞面前所以没有开口。
***
“哈哈,真是后生可畏啊,这账目做的又快又好,唐雲你也来看看。”黄寺丞合上账本,看向季沛霖的眼里满是赞赏。
唐雲翻了几本,的确没有错漏,内心大大诧异,难道自己一直小瞧了季沛霖?这之前唐雲从未把季沛霖真的看在眼里,现下也出现了一丝危机感。
季沛霖口中谦逊,“我听人说寺丞昔日珠算了得,我们也该勤勉些,方不坠了大人您的名头。”
黄寺丞越发满意了,心想看来的确不能偏信一面之词,这样的话原先的计划也该改改……
“唐雲,沛霖,这次是皇上登基之后第一次祭皇陵,不容闪失。你们两都要打起精神,把太官署管好,你们的辛苦我都会记得的。”黄寺丞眯了眯眼,眼含深意。
季沛霖立刻点头称是,唐雲却是猛的一抬头---之前不是说好由自己为主吗,只是对上黄寺丞的目光,唐雲身上一激灵,终究没说什么。
出了门后唐雲就沉着脸。季沛霖倒是心情不错,“沛霖年少无甚经验,还望唐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唐雲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一定”,说完迈步朝前走了,季沛霖也不在意落后一大截,慢悠悠往回走。
第5章 寺丞
两天后,就到了祭皇陵的时间,翠玉还是如往常一样,给季沛霖收拾好东西。一切穿戴好以后,季沛霖突然想起一事,“对了,翠玉,我让你帮我收着的小炉子带上了吗?还有我让厨房准备的调料。”
翠玉浅笑,“都带上了,少爷放心就是。”
皇陵在城外一片开阔的林木中。按照惯例,天子要先读一段祭文,朝臣们就在下面听着。
正值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群臣们只觉的身上一阵阵发寒,但也只能忍耐。
不过季沛霖自然不在其中,眼下,光禄寺众人正在准备茶汤。
所谓茶汤,是用秫米、糜子等磨成面粉状待用,需要时用滚开水把秫米面冲成稀糊状,再加入糖、青红丝、芝麻、核桃仁、什锦果脯等调料即可食用。
这是光禄寺专门为祭祀研究出来的一种食物,因为在漫长的祭祀过程中,一般食物早已冰凉了,难以吞咽。而茶汤既方便还饱腹,很适合祭祀使用。
早些年光禄寺的茶汤,也是很有名的。只是渐渐的,因为光禄寺偷工减料,粗制滥造,茶汤就变的难喝,甚至在好事人编出的“京城十可笑”中,光禄寺的茶汤高居榜首。
季沛霖也尝过,心想这么难喝,要是换了自己也定会骂人。只是现下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官署令,就算有心想做些改变也是人微言轻。
不过既然知道难吃,季沛霖也就不会用了。当大家都去饭厅用茶汤了,季沛霖就在屋里支起了自己带来的小炉子煮锅子,当然还招呼了张明诚。
“沛霖,这个真的好吃么?”张明诚有些纠结,毕竟太粗糙了。
“当然行了,要不你还是去喝茶汤?”
“那还是算了。”张明诚赶紧坐下和季沛霖一起下菜。
底料是季沛霖带来的,至于菜色,光禄寺别的可能没有,食材还是不缺的。虽然现在这个炉子有点小,临时准备的底料也不是很完美,但等炉子开始咕噜咕噜沸腾,香气飘散出来,季沛霖轻轻搓了搓手感叹道,这才是美味啊。张明诚也是一脸期待。
“咦,哪里来的香气?”外面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季沛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进门来了。此人双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风流倜傥,他身上的袍子做工精细,腰上挂着的白玉佩也价值不菲,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咦,明诚,是你啊,”这人明显认识张明诚,摸了摸下巴,“所谓见者有份,明诚你可不能吃独食啊。”
张明诚一脸无奈,“表哥,谁吃独食了?”看季沛霖一脸莫名其妙,张明诚便主动为两人介绍,“这是承恩侯府世子,也是我表哥,这是平昌侯府季沛霖。”
季沛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当今外祖承恩侯家的世子,皇帝的表弟—刘裕。满京城都知道皇帝对承恩侯府很是看重,这位世子爷更是皇帝从小的玩伴,情分不比旁人。当然跟这个同样响亮的是这位世子爷生性不羁,红颜满京城。
“原来是刘世子,失敬失敬。”
刘裕自动坐下,“原来你就是明诚时常挂在嘴边的好友,”顿了顿指着炉子问张明诚,“这应该可以下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