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仙友遍天下+番外(61)

林信朝他眨眼。

暗示,使劲暗示。

顾渊费力地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你想去哪里?”

这算是答应了。

林信立即有了精神,站起身来,拉起他的手,神采飞扬:“走,哥哥带你去枕水村划船,江南江北浪一圈。”

只是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东西出门,便听见外边哐当一声巨响。

这时候是蛮娘在前院里,林信还在房里收拾东西,听见动静被她吓了一跳,朗声问道:“姐,怎么了?”

蛮娘没有说话,林信实是被她吓着了,跑出去一看,却见蛮娘呆呆地站在院中。

她那时大约是正准备将孔疏那边送来的赔礼收好,手上东西摔在地上,发出声响。东西散了一地,她看着站在门前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站在门前那人,衣着简单,神色温和,躬身行礼:“我来寻林仙君。”

这便是那位怀虚灵君。

小奴抱着喊“爹”的人,孔疏口里的叔父。

“我在这里,灵君请等一等。”

林信快步上前,拍拍蛮娘的手臂,要她回神,轻声问道:“怎么了?”

蛮娘抬了抬眼,望着怀虚灵君,死咬着唇,眼中酸涩,滚下两行热泪。

林信见她这副模样,再联想起上回小奴喊怀虚“爹爹”,才反应过来。

蛮娘在人间的那个书生夫君,应当不是书生。

他是仙君下凡历劫。

林信遇见蛮娘时,蛮娘被天雷追着打,那也不是打人妖相恋的雷劫。

那是仙君历劫失败的雷劫。

林信有些懊悔,他应该早些反应过来的。

他定了定心神,拿帕子给蛮娘擦擦脸:“姐,我先帮你确认一下,省得认错了人。你也去平复一下心情……打扮一下,好不好?”

蛮娘哽着嗓子,道了一声“多谢仙君”,用帕子掩着脸,便回了房。

她大儿子与二儿子,两只小猫,跟着她回了房,但是她小儿子小奴——

怀虚扯着衣摆,往后退了两步,试图摆脱按着他的衣角,“喵喵”乱叫的小奴。

他抬头,有些笨拙地向林信求助:“林仙君。”

林信上前,将小奴抱起来:“灵君来寻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怀虚俯身作揖:“前几日,孔疏与我说了与仙君之间的事情,求我同他来给仙君赔罪,怀虚今日来,替他给仙君赔罪。”

“若是这样,那就不必了。”林信回头看看,孔雀一族送来的赔礼,还堆在院子里,“孔疏族中,已经派人来过了。”

“这般。”

“不过……”林信抱着猫,侧了侧身子,“正巧我有一件事,想问问灵君,不知道方不方便?”

“自然方便。”

怀虚抬脚,抬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顾渊,目光一凝,行礼唤了一声:“神君。”

顾渊微微颔首:“嗯。”

原来他二人也认识。林信想着,怀虚是蛟,顾渊是鱼,都是水生生物,能认识也不奇怪。

在厅中坐定,林信问道:“我是想问问灵君,是不是曾在人界历过劫?”

“是,我曾在人界历过情劫。”怀虚顿了顿,继续道,“实不相瞒,我这回来寻仙君,一是为了替孔疏向仙君赔罪;二,也是为了此事。”

林信只觉得这事情大致算是对上了,再问:“灵君何意?”

“前几日魔界都城里的事情,六界都知道了,我听闻可追溯旧事的玄光镜现下在林仙君手中,因此,想来向林仙君借玄光镜一用。”

怀虚继续道:“林仙君也是历过情劫的人,应当知晓,历劫之后,劫中种种,时候都不记得了。我也一样,劫中事情都记不清了。我不常入梦,梦中却总是有一个人的背影,隐隐约约的。近来愈发厉害,我原本就是历劫败了的,既然心中记挂,便想着找着这人,就是看看这人也好。”

林信不作他想,站起身来:“你来。”

房中案上,焚烧香草的白烟缭绕,怀虚跪坐在案前,刺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玄光镜上,拨动转盘。

林信抱着手,站在他身后。

镜中情形,是一个夜里,主管仙界各项事务的南华老君,还有主管情爱的月老——都是林信的老朋友,他二人宣读情劫簿,将怀虚带回仙界。

这两个老头儿,还挺狠的。

怀虚才走,蛮娘就遇上了雷劫。

生离死别的场面凄惨,林信没敢再看,脚步无声,出去喊蛮娘进来。

蛮娘回去洗了把脸,神色凄楚。

林信轻声道:“是他。”

轻飘飘的两个字,又惹得蛮娘眼中蓄满泪水。

林信轻叹一声,转头去喊怀虚:“灵君,麻烦你出来一下。”

怀虚应了,匆忙走出来,正与蛮娘打了照面,撞个正着。

蛮娘颤抖着声音,轻唤一声:“怀郎。”

怀虚的脚步顿了顿,不等他走动半步,蛮娘便快步上前,环住他的腰。怀虚的动作顿了顿,还是伸出手,摸摸她的鬓发。

林信看看他二人,拉着顾渊出门去了:“走,我带你去划船。”

人间枕水村的那条小溪,只能放纸船,划不了船。林信便带他去桃溪镇上划船。

河水穿过桃溪镇,才开春,略有凉意。

林信拿着竹竿,站在船尾,划破水中天云。

“等会儿去吃酱鸭吗?还是回枕水村吃饭?”

“都行。”

“柴全在枕水村和老道长一起住吧?”

“是。”

柴全是他在枕水村见到的豺狼成精,和枕水村的地仙老道长有师徒之情。老道长一直希望能帮他找到回妖界的路。

林信灵光一闪:“对啊,我有玄光镜了,我可以帮柴全找家里人了。”

“嗯。”

“现在看来,那玄光镜还挺有用的,不枉我花费这么多心思。”

他只撑了一会儿的船,腻了就问顾渊:“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

顾渊对他的回答,永远都是肯定的。

于是他把竹竿递给顾渊,自个儿扑到船头弄水。

经过某个屋子的时候,林信指给他看:“那是我们上回吃酱鸭的地方。”

“嗯。”

江上飘来很熟悉的女子唱曲儿的声音。

林信细听:“这一首我好像没听过。”

“《冕旒锁》。”

“……啥?”就是那个说林信有八个郎君的曲子?

顾渊轻笑:“是改过的。”

只有一个,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第50章 铃铛

改过的《冕旒锁》,越闵帝林信,只有一个郎君。

对此,林信表示:“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他一个郎君都没有。

那时他与顾渊正在小乌篷船上。

顾渊握着竹竿,站在船尾撑船。林信原本趴在船头弄水,一听见《冕旒锁》就跳起来,船只摇晃,教他差点儿摔进水里。

顾渊丢下竹竿,站到他身后,捉住他的腰带,往回带了带。

林信望着脚下水波,心有余悸,吸了吸鼻子,回头去看顾渊。

在人界里,仙君穿着素净,与凡人无别。顾渊向来对衣着向来不上心,但他穿得越简单,才越显得他不俗。

四处忽然静了片刻,顾渊也正看他,眉眼间的锐利被细致地磨平,温柔平和。

一个“谢”字还未出口,林信忽然想——

如果他非要有一个郎君的话,那就是顾渊没跑了。

第二个念头是,他怎么能对朋友有这样的念头。

林信推开他的手,捂着脸,羞愧地蹲下了。

他满心以为,大概是他那好美色的毛病又犯了。

上回就调戏过“公鱼”了,结果还是不长记性。

都是朋友了,还敢打“公鱼”的主意。

惭愧。

顾渊全不知道他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道:“林信,方才为了救你,竹竿漂走了。”

林信一愣,抬起头来:“你再说一遍。”

方才为了救他,顾渊顺手把撑船的竹竿一丢,正巧丢进河里。

顾渊正色道:“竹竿漂走了。”

林信打了他一下:“你这个人真是……”

果然不能贪恋美色,要顾渊做郎君,林信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他气死。

林信站起身来,往四周看了看,只看见那唱曲儿的姑娘家的船。

那姑娘是与她爷爷一起,常年在河上唱曲儿的。姑娘唱曲,阿爷撑船。

林信朝他们挥了挥手,说明缘由之后,撑船的阿爷一甩铜钩,勾住小乌篷船,走到船尾,吆喝了一声“顺风喽”,用竹竿划破碧水与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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