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高兴得在他怀里打滚,差点翻到床下,被顾渊拦住了。
顾渊没忍住轻笑一声,问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现在你还不懂。”石头怜惜地用手摸摸他,“以后你就懂了。”
顾渊倒很想解释一下,他懂。
龙生性特殊,一开窍,就什么都懂了。更何况这些日子与他一起看那些话本,就算不懂,也看懂了。
林信高兴够了,靠在他怀里,与他闲聊。
他随口问道:“你要是一个人住,也像这样,从来都不出门么?”
顾渊捏着他的小树杈手:“偶尔出门,因为公事。”
“你上回出门,回来的时候面上沾了点妖兽的血迹,那次是吗?”
“是。”
“所以公事就是斩妖除魔?”
“是。”
“噢。”林信若有所思,“我明白了,难怪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
“什么?”
林信掰着小树杈手,对他说:“仙界的仙君都知道,仙界算是神界的下邑。神界派了两位神君特驻仙界。一位是南华老君,还有一位是我师父玉枢仙尊。老君是执行官,掌管仙界大小事务的裁决,我师父早些年订立了仙界的法规。当时我就觉得,才两个人,不太对劲。应该还有一个修为深厚的神君坐镇仙界,现在看来,原来是你呀,圆圆。”
“林信,你很聪明。”
顾渊从来不吝啬自己对他的夸奖。
“那当然了。”
而林信也从来都不谦虚。
他想了想,问:“除魔……你是去魔界么?”
“是。”顾渊道,“不是扶归的辖地,在魔界密林,我在那里办事。”
林信听说过密林。据说里边封印着上古的魔气,是万年前仙界与魔界大战留下的东西,已经封印了上万年。
他又问:“危险吗?”
顾渊摇头:“不危险。”
“也是。”石头翻了个跟斗,面对着他,拍拍他的腰,“你修为好,每次很快就回来了,沾到的也都是别人的血,肯定是不危险的。”
“你在关心我。”
“是呀。”林信也没害臊,只是用没折的小树杈脚踩踩他,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在关心你。”
顾渊捏住他的脚。
林信又道:“说起这个,龙是怎么样的?”
“你看过的,你忘记了?”
“我没看清。”林信展开手臂,“太大了。”
“还要再看吗?”
林信不喜欢太麻烦,他只想两个人坐着说一会儿话。然后又想起顾渊说,龙没穿衣裳。
“算了,不看了,你没穿衣裳。”
顾渊一本正经:“穿衣裳的不好看。”
“我信了你的鬼话。”林信举起小树杈手,做出很没有威慑力的威胁姿态。
又过了一会儿,林信问:“你之前送我的龙鳞,剜下来疼么?”
“不疼。”
“那哪有见面没几次就送人龙鳞的?”林信失笑,“你这条龙……”
顾渊没有说话。
“这样想想,你的岁数应该比天君的还大。”
“是。”
顾渊是上古就存在的龙,而神界的天君,是后来才在人界历劫飞升的。
上古的龙不依附皇帝而生,那时候还没有皇帝。后来的蛟龙们,则是帝王的护佑神。
“那就奇怪了。老君还有月老,应该比你小得多,为什么都长得比你老?”
林信注意的事情总是奇奇怪怪的。
“修行不同。”
林信对他很是好奇:“因为你是上古留下来的唯一一条龙,所以封你做帝君,是么?”
“不是。”顾渊很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我在这之前就是帝君了。”
林信笑着道:“喔,因为你长得最好看么?”
“不是。”他的话里,好像有那么一点儿炫耀的意思,“因为我是最厉害的。”
林信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哦。”
石头爬下榻,拖了一本《仙界百科小词典》过来,翻了两页,问道:“那你……到处抓小动物和你一起玩儿吗?”
顾渊不解:“嗯?”
“你看。”小树杈手指着书页,“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你是不是到处抓小动物……”
“我没有。”
“难怪你老是被兔子咬,被鸟啄,原来是因为……”
“不是。”顾渊解释道,“至强也是至弱,我收敛气息的时候,他们看不出来。”
“那……帝君。”石头岔开话题,小声问道,“龙真的有两个……”
此时石头正坐在顾渊怀里,他低头看看,省略了中间的词句:“……么?”
“嗯。”
看来林信的双头毒蛇噩梦,不是空穴来风。
他又问:“化作人形也有?”
顾渊顿了顿,很诚实地点点头:“嗯。”
“你先前怎么没告诉我?”
“本君以为你们都是这样。”
太直白的话,林信面上一红,尽管石头上看不出来。
“你这人……啊……”他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在炫耀是吗?你果然是在炫耀吧?”
“我没有炫耀,但是你在攀比?”顾渊凝眸,“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情?”
“事关男人的尊严!”
石头原本坐在他怀里,与他面对着面。
顾渊无声掐了个诀,将他变作人形模样。
林信化作人形时,便是跨坐着的。
抵着了。
他有些发愣,面色通红。顾渊揉揉他的脑袋:“这样是炫耀。”
林信反应过来,拿起《小词典》,卷成一卷,作势要打:“你是不想要了是吧?反正有两个,弄掉一个也没关系是么?”
第84章 甚好
在云宫里修养了大半个月,石头的断腿重新长好。
这天晚上,顾渊解下缠在小树杈上的云锦,还小心地捏了捏。
“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么?”
石头站起来,蹦了两下:“不疼了。”
他变回人形,坐在榻上穿鞋。
“可算是重新做人了,每天做石头,最要命的是,石头又没嘴,我没法吃东西。”
“你想吃什么?”
“嗯……”林信想了想,“好久没有去人间了,走吧,我请你去枕水村吃莲子。”
夏日夜里,就算是临水的小镇,也有被燥热的山风掀起的小繁华。
枕水村的水域里,只长芦苇,不长荷花。
要吃莲子,要往桃溪镇去寻。
林信于荷塘边,寻荷塘主人,买了两钱的新鲜莲子。
他笑着道:“天都这么晚了,叨扰了。”
那主人家笑着兜了一口袋的莲子给他:“小公子客气了。”
房里一个姑娘家,探出脑袋来,喊了一声:“阿爹?”
她抬眼看见林信,又惊喜地唤了一声:“公子?”
壁上挂着一盏小灯笼,林信定睛一看,原是桃溪镇的河上,唱曲儿的那姑娘。
林信常去听曲儿,有时候没有改换容貌,所以小姑娘还认得他。
那姑娘躲回房中,重新绾了头发,才出来见客。
盈盈拜了万福,小姑娘笑着道:“《冕旒锁》我还在唱呢,明日公子来听吗?”
林信温笑,却问:“你阿爷呢?”
他们爷孙二人在河上做营生,小姑娘唱曲儿,她阿爷撑船。
所以林信这样问她。
小姑娘笑了笑:“阿爷在外边乘凉呢,我把他喊过来见见公子?”
林信忙摆手:“不用不用。”他顿了顿,又问:“你不是同你爷爷住在船上么?怎么……”
“我嫁人了。”小姑娘背着手,面上飞红,羞怯地低了低头,“也是在河上遇到的。”
她回头,朝屋里唤了一声“郎君”,便有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屋里走出来。
她在河上唱歌儿,这户人家应该是在荷塘里种藕的。难怪,有缘。
林信摸了摸衣袖,拿出一块小勾玉:“恭喜。”
小姑娘没有接,目光落在那一口袋的莲子上:“公子来买莲子呀?”
“嗯。”林信偏头,看看站在不远处柳树下等他的顾渊,“带了喜欢的人过来。”
她跑回房里,拿了个柳藤编的小篮子,帮他将莲子都倒进去。还添了一些菱角,将篮子填得满满的。
小姑娘笑容真挚:“公子拿着吃吧。”
林信道了谢,将离开时,把道贺小夫妻新婚的贺礼,塞到小姑娘的郎君手里。
他提着小篮子,剥开莲子。走到顾渊面前时,将手中剥好的莲子分了一半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