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颢放下了她的手腕,狐疑地看向晏清,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却还是斩钉截铁说道:“不可能,你便是司若,本殿不会认错的。”
“你我一同在妙严宫修道,你难道不知,每每你说谎话,便会眼神游移,还会脸红?”
晏清一听,捏法诀召了个水镜,照了照自己的脸,没有红。
仲颢看晏清如此轻易便露馅了,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天真……哈哈哈哈哈……可爱……哈哈哈哈哈……”
晏清一听,恼羞成怒,顿时装不下去了,拿着水镜便要往仲颢身上砸去。
仲颢倒也不躲,只是随手轻轻一挥,便将晏清砸向他的水镜重新化成了一滩水,落在了地上,染湿了妙严宫前院的白玉地砖。
仲颢笑够了,正了正神色,问道:“若若,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为何外头都传你已香消玉殒,被那魔头凤穆给杀了?”
晏清往四周看了看,妙严宫里静悄悄地,自从东极青华大帝消迹之后便变得十分冷清,她看向仲颢,道:“阿颢,上神司若确实已经仙逝,如今在你面前的,是月老殿的晏清。”
“为何……”
“此间缘由,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出个这个门,你便当作不认识我吧。”晏清对着仲颢说道,“就当司若上神,已经死了。”
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她还活着,哪怕是从小一同学习法术的同伴,她不想沾因果,也不想惹上身为天道之主的男女主,如若不是因为要查探师父的消息,她可能在魔界玩够了,便会找一处山头,归隐山林。
仲颢神色有些复杂,似乎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回应晏清。
晏清拍了拍仲颢的肩膀,道:“阿颢,珍重。”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妙严宫。
可谁知道,刚走到门口,仲颢那个皮厚的玩意儿又笑嘻嘻地跟在了晏清的身后。
晏清翻了个白眼,其实早在她看见仲颢时心里头就有种预感,这牛皮糖一样的二殿下,一旦被粘上,就很难再甩开了,她扭头冲仲颢说道:“都说了让你当作不认识我,到底是哪个字你听不懂?”
仲颢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本殿下现在跟着的不是妙严宫上神司若,而是月老殿小仙晏清,有什么问题吗?”他那样子一本正经地,仿若事实便是与他所说一般无二。
晏清无语,对着这二皮脸竟然感觉自己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着实是让她十分地头疼,“你堂堂天界二皇子,跟我一个月老殿的小仙能扯上什么关系,求你行行好吧,离我远一点!”
仲颢耸了耸肩,十分无所谓,道:“若是真有人问起,那本殿下就告诉他们,本殿下看上你了,非要缠着你,嘻嘻。”
晏清握紧了拳头,嘻嘻,嘻嘻,嘻嘻你个大头。
她不想搭理仲颢,快步朝着月老殿走去。
仲颢见她不理自己了,倒也不恼,笑嘻嘻地跟在晏清身后,神情里的雀跃和失而复得,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
……
晏清与仲颢二人抵达月老殿时,月老恰好用法术操控者一卷新的红线,在众多玉牌中上下翻飞。
每一个玉牌上面都刻着一个凡人的名字,两个玉牌用红线串起来却不散开,便是佳偶天成,天定的姻缘。
当初她年幼不懂事,曾与仲颢一起来这月老殿偷玉牌和红线,拿去卖给天上的小仙娥,不过一尺长的红线,便可以抵得上她整整一年的月俸。
不过可惜,这红线只对凡人有用,对神仙却只不过是讨个兆头罢了。
是以,她与仲颢这生意,并没有机会发扬光大。
她踏进了殿内,一直绷紧的神经骤然一松,这才发现,原来几百年过去,月老殿已经成为了她的第二个家。
她喊了喊那正在专心工作的月老,“老头儿,你想我了没?”
月老回过头,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确定那真的是晏清。
过了好一会儿,月老终于哭着扑向了晏清,“呜呜呜小清儿,是你回来了吗?”
晏清看月老见着她居然这么激动,一时之间也有些触景生情,拍了拍月老的背,道:“老头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月老继续哭诉,“小清儿啊,自从你走了,我老头子眼神不好,就连牵引红线都慢了不少啊,那凡界适龄还未婚配的男女都堆积成山了!”
晏清抽了抽嘴角,别以为她方才没看见月老那引线的速度,都快比得上织女了,他明明只是想骗自己帮他干活。
月老又继续哭诉了几句,终于想起来要关系关心晏清了。
“让老头子仔细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月老边说着,边上上下下地仔细检查着晏清,边检查边道,“怎么没有少?”
晏清听着这话,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她觉得今日是白眼翻得最多的日子,翻得她的眼珠子都有些转不动了。
“难道……”月老似乎有了新的发现,连声音都变得大了起来,“小清儿,你是不是在魔界得罪了什么人,所以逃回来的?”
晏清扶了扶额,她倒也不能说这小老头讲的是错的,虽然她是被得罪的那个,可按照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逃回来的吗……
晏清开口,试图向月老解释:“其实……”
月老用袖子抹了抹脸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终于硬气了一回,道:“老头子这就去找天帝,这联姻谁爱去谁去,凭什么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让你受罪!”
晏清正要说话,那一直站在门外的仲颢听见月老的话却忍不住了。
他大步跨进殿内,走到月老面前,问道:“什么联姻,谁与谁的联姻?”
月老又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是仲颢,颤颤巍巍地向仲颢行了个礼,道:“拜见二殿下。”
仲颢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月老免礼,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月老,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月老愣了愣,对着灵霄宝殿的方向拱了拱手,道:“二殿下竟不知?天帝陛下将晏清许给了魔界凤穆。”
“将晏清许给了那魔头?”仲颢脸色一变,“我这就去寻陛下。”说完掐着法诀便要去那天帝所在的灵霄宝殿。
晏清急忙拉住了仲颢的手,“你别在这添乱了,凤穆求娶我并非是为了与我成亲。”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仲颢义愤填膺,道,“我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他定是心里有鬼以前才总来寻你麻烦!”
“真的不是……”晏清正要与仲颢解释,却被月老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你们!”月老的嘴巴张得老大,十分地不可置信,“你们从前,认识?”
晏清抬头望天,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法子搪塞月老。
“对呀。”仲颢却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月老的话茬,道,“本殿下自晏清仙子飞升之时便与她见过,一见钟情,将来要娶仙子做本殿下的二皇子妃。”
月老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这……”他“这”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想来是觉得晏清已经先许配给了凤穆,又如何可以再许配给仲颢。
晏清瞪了仲颢一眼,对月老道,“老头儿,你别听二殿下在那胡诌,我与他不熟。”
仲颢被晏清瞪了一眼,讪讪地闭了嘴,与晏清多年一同学习道法的经验告诉他,若是开玩笑开过了头,晏清便会不讲情面了。
月老点点头,但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晏清别无他法,只得换了个话题,与月老说了说凤穆居心不良,她趁机从魔界逃了出来,特意来天上看看他,便要下界寻个人烟稀少的地界躲起来,以防凤穆反应过来报复她。
真话混着假话,半真半假,全是谎话要让人信服得多。
这一回月老倒是有些信了,拉着晏清的手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才肯放晏清离去。
……
……
晏清这一日委实有点忙。
先是从魔界出逃,为了拿师尊的九色神光回了一趟天宫,被仲颢识破了身份,又哄了哄那惯爱哭哭啼啼的月老,待离开天界时只觉得身心疲惫。
原本,她是打算取了五色神光再探一次小次山,去寻一寻朱厌的踪迹,可现在,她看了看身后那跟屁虫仲颢,只觉得内心一片祥和,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想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