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江侃愣了一下,旋即了然地点了点头。
路过江导的时候,江导冷然出声,从背后喊住了我,“张小姐,我们谈谈吧。”
闻言,我的腿像突然灌了铅,再也迈不动了。我僵立在那里,惶惶然暗想:就这么一眼,江导就认出我来了么?
“伯伯,有什么话跟我讲是一样的。”江侃淡道。
“江侃,你出去,我有话跟张小姐讲。”江导不依不饶,沉声道。
江侃还想说些什么,我回头看了江侃一眼,抢白道:“江侃,你先出去一下吧。江导说有话跟我讲,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江侃犹豫片刻,还是从座位上起身站了起来。从我身侧经过的时候,江侃低声道:“那我先出去了,在隔壁等你。”
“嗯。”我安抚地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江侃出去后,办公室陷入一片沉默。沉默得让人不安。
良久,江导缓缓开口,“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吧。”
闻言,我又是一愣:原以为江导要兴师问罪,怎料一开口说的竟是一句体己话。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还好。”
“看样子,江侃还不知道圆圆的事吧?”江导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江导,您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笑了笑,继续道,“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吧,我不想让圆圆冒险。”
江导迟疑了一下,开门见山道:“阿诚他,想见圆圆。”
闻言,我仰脸看向江导,冷言道:“江导,您好像忘了,五年前我和圆圆差点死在这位江总和黎琛手上。现在想见孙女了,怎么不想想当初我们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你恨他?”江导沉声道,“丫头,你太年轻了,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
“江导,我不该恨吗!我们一家三口,天各一方,这样的局面是拜谁所赐?江侃这些年一个人在S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和圆圆在云南逃命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凭什么你们假装看不见?”
闻言,江导皱眉看着我,冷言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从黎琛手里逃出来的?”
我愣了一下,生硬道:“自然是有人救了我。”
“你是说蒋天泽吧.”江导看着我,继续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吗?黎琛是什么样的人?蒋天泽又是什么样的人?区区一个小喽啰怎么可能顺顺利利地将你从黎琛手底下救出来?你是太瞧得起他了,还是太瞧不起黎琛了?!”
“你什么意思?”我抬眼定定地看着江导,“你到底想说什么?”
怎么可能……
江导看着我,语气稍稍缓了缓,“你虽然还没过门,但江家人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己媳妇。如果没有阿诚,五年前你不可能活着从‘浮生’活着走出来。阿诚糊涂,一时走了歪道,可他从没做过对不住家里人的事。”
“江导,你好像忘了五年前这件事发生的起因了。”我抬头看了江导一眼,恨道,“您还记得沈巧吧,当初在您的电影里跑过戏。沈巧她安安分分拍戏,她有什么错?你不知道当初被盛江签下时她有多高兴。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姑娘,江序诚他们是怎么对她的?!”
“他们让她陪酒,把她送到黎琛身边!如果没有江序诚,沈巧也不会这么惨!我也不会因为被牵扯进来,在外面一逃命就是五年!”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恨道,“您也不用抬举我了江导,我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敢腆着脸把自己当成你们江家的人。”
“愚蠢!”江导喝道,“你以为没有盛江,黎琛就会放过沈巧么?被黎琛那号人看上,沈巧她能逃到哪去?早在被盛江签下之前,沈巧就是黎琛的人了。当年黎琛为了让沈巧死心塌地地跟自己,不惜设计让沈巧杀人,目的就是拉她下水,让她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闻言,一种恐怖的凉意爬上心头,我身子一软,抬手扶住了一旁的椅背,喃喃吐出几个字:“好可怕。”
我仰脸看向江导,低声问道:“当年,沈巧不是自杀对不对?是黎琛对不对?”
闻言,江导抬眼看我,缓缓吐出几个字:“黎琛就是一个疯子,但他没想让沈巧死,她确实是自杀。只不过,沈巧自杀后,黎琛就更疯狂了……但是,丫头,你不能把什么事儿都算到阿诚身上。”
“江侃虽然有些手腕,毕竟是个毛头小子,若是没有阿诚暗中打点,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产业做得这么大。还有圆圆,他一直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你生这个孩子的时候难产,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偏偏就有医生在那候着等着给你抢救?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吗?”
电光火石间,某些记忆在我脑海中快速闪过,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呆呆地看着江导,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他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江导怒极反笑,“因为你是他儿媳妇,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亲孙女儿!”
“我是阿诚的亲哥哥,我弟弟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他年轻时招了不该招的人,他糊涂!可这些年,他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这还不够么?”江导说到激动处,不自觉红了眼圈,“你以为他没后悔过么?他只是脱不了身啊,江侃和阿眠都是他的软肋。”
“当初为了和阿眠在一起,他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世事难料,后来为了保护阿眠,他不惜设计和阿眠离婚。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在要他的命啊。”
江导老泪纵横,哽咽道,“他明面上希望江侃继承盛江,那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他宁愿亲手毁了盛江也不愿意看着江侃走自己的老路!”
“五年前,他明明可以告诉江侃真相,告诉江侃你没有死。可是他没有,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意气用事,做事又不计后果。所以他故意用这件事敲打江侃,让江侃恨他,让江侃离盛江远远的!他早就算计好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生怕江侃到时候受到了牵连!”
我越听越心惊,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低声道:“盛江出事,他早就知道和江侃有关?”
闻言,江导扯了扯嘴角,冷言道:“岂止是知道。盛江变成这样,他自己暗中操纵了多少,谁又说得清!还有黎琛的垮台,你以为光凭江侃的手腕,黎琛就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垮掉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喃喃道。
江导沉沉地看着我,目光灼灼,“丫头,今儿该说的话,我都给你撂到这儿了。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还不同意,我也没辙了。毕竟,你是孩子的亲妈。”
说罢,江导没再看我,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某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江导变老了——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和老态。
江导走后,我一把瘫坐在地上,心里一片狼藉——为什么是这样的?折腾了这么久,我的命竟是我所以为的仇人救的?老天爷又一次给我开了个讽刺的玩笑。
江序诚再怎么迫不得已,几年牢狱饭是逃不掉了。而今,他想见圆圆,我该让他见么?我能让他见么?告诉我,谁能帮帮我!
江导走后没几分钟,江侃便推门走了进来。江侃走进来,看见我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觉吓了一跳,忙上前将我拽了起来,关切道:“怎么了?刚刚大伯跟你说什么了?”
我死死地拽住江侃的袖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江侃,送我去顾家,我找顾柏有事。”
江侃不明所以,看到我这幅失态的模样却也没再往下问,只轻轻地点了点头,面带忧色。江侃将我送到顾家,本打算随我一起进去的,临进门却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我进去后找到顾柏夫妇说明来意后,两人冷不防都沉默了。顾柏先回过神来,笑道:“这是好事啊,圆圆早就盼着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林星也尽力保持微笑,眼圈却红了起来。顾柏安抚般拍拍林星的肩,柔声道,“这是好事,我们两个也早就盼着你们认回圆圆了,是吧星星?”
林星低头不语,只重重点了点头。怎料这一点头,却将眼睛里的眼泪给带了出来,晶莹的泪珠当即顺着林星白皙娇俏的脸颊滑了下来。林星似乎觉得自己的失态有些难为情,将头低得更低了。见状,顾柏轻轻揽过林星,有些尴尬地冲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