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侃抱着我的手微微颤抖,白皙的手上沾满了殷红的血。江侃俯下身子,体恤地将耳朵凑了过来,用一种难得温柔的语气说道,“我在,你想说什么?”
我在江侃的怀里,喘着粗气,吃力道:“江侃,其实我……”
怎料,一队武装齐全的雇佣兵装扮的人突然奔了过来,将我和江侃团团围住,神色警惕,枪口对外。我皱眉看着他们,心里犯了嘀咕:这些人这架势不像要杀我们,反倒像是在护驾。
江侃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了一下,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他冷眼打量着他们,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神色骤然放松了几分,他低头看向我,顿了顿,温声安慰道:“别怕,没事儿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其中一个雇佣兵头举手向上开了一枪,旋即冲不远处大声喝道:“江总让我传句话,小公子不懂事,请黎总见谅了!”
那边没有答话,脚步声却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那个雇佣兵头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再度响起:“保护好小公子,撤!”
闻言,众人小心翼翼地将我和江侃围在中间,后退着,一步一步地向森林外走去。快出林子的时候,一个年轻的雇佣兵凑过来,要将我抱过去,结果江侃一个眼神便将他的手逼得悻悻收了回去。
走出林子的那一瞬间,阳光直挺挺地洒在我的脸上,那种温暖的滋味好像突然有了名字,叫死里逃生。
江侃抱着我坐进一辆保姆车,不等司机开口率先喝道:“往医院开!”
想来这位司机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不紧不慢地开着车,眼睛透过后视镜望向江侃,沉着道:“这是枪伤,若是真的去了医院,估计会给您带来不小的麻烦。老宅的私人医馆不比医院差,这些年不知道处理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伤病,小公子若真心疼这姑娘,不如直接回老宅。”
闻言,江侃冷冷地看了后视镜一眼,没作声,算是默许了司机的提议。
进手术室的时候,我用左手死死地抓着江侃,就是不撒手,边哭边喊:“太疼了,我不行,我会疼死的……”
医生护士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侃的神色,脸上染了些不合时宜的八卦意味。江侃看着我不断涌血的伤口,目光焦灼。他眉头微蹙,嘴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迟疑片刻,终于狠心掰开我的手,面向医生回头道:“把她推进去!”
得了命令,医生们不再迟疑,七手八脚地将我推了进去。
“等等!”手术室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江侃冷不防凑了过来。
“您说。”医生护士纷纷停在那里,毕恭毕敬道。
他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沉声道:“待会儿……多打点麻药。”
或许是打了麻药的缘故,做手术的时候反倒没我想得那么疼。比起皮肤上的痛感,手术刀割肉的声音更瘆得慌,我仰面躺在手术台上,甚至能清醒地听到“沙沙”的声音。所幸手术没做完我就昏睡过去,我甚至不知道子弹是什么时候取出来的。
我醒来的时候,江侃正坐在床头,双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神里隐隐藏着些浓烈的东西。四目相对,江侃像是突然下了一跳,惶惶然将手收了回去,目光也不自然地从我身上移开。浑身透着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看着江侃傲娇的表情,莫名想笑。
江侃不自觉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开口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静静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个字:“疼。”
“知道疼以后就别做这种傻事。”江侃的语气里冷不防染上了一层怒气。
我吃力地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哑着嗓子不满道:“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闻言,江侃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去那个地方。”
“哎呀呀!好你个江侃,”我气得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要不是以为你去送死了,我也不会去那个鬼地方……”
“为什么?”江侃忽然打断我,沉声问道,“我不认为我的死活对你很重要。”
喂我喂我吃几勺饭不至于委屈成这样吧?
闻言,我愣了愣,转而没正形地来了句:“您要是没了,我那一千万不打水漂了?”
江侃被我气到了,开口讽道:“命都没了半条还惦记着钱的事。”
江侃淡淡扫了我一眼,大步走到桌子边,打开一个乳白色的保温桶盛了些粥端过来,单手递到我跟前,冷言道:“吃吧。”
我低头往右肩瞟了一眼,迟疑了一下,缓缓抬起左手要拿勺子。见状,江侃微微叹了口气,长腿随意地勾了条椅子,在我床边坐了下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粥。
他左手托着碗,右手拿起碗中的瓷勺,熟练地搅了几下,舀起一勺子清粥便往我嘴里送。动作勉强,神情傲娇,仿佛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看着江侃那副别扭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我看着那勺停在嘴边的清粥,挑眉道:“枪子都替你挡了,喂我几勺饭不至于委屈成这样吧?”
江侃蹙眉,眸子里染上几分恼意:“你事儿怎么这么多?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喂狗去……”
这么多年了,江侃怎么还是这副狗脾气!
“好了好了,我吃我吃……”我怏怏地张开嘴巴,吞下了那勺粥。
见状,江侃的表情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唇角染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我被着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一僵。江侃却仿佛早有预料,动作不停,只沉声道:“知道了,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甜甜就冷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她的表情很是复杂,乍一看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仔细看又像一个过来捉奸的原配,再仔细看又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妈子。总之,懊悔、悲愤、失望、不甘……各种情绪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轮流走了个过场。
甜甜已经走进来,站到了跟前,江侃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一丝不苟地喂我喝粥。我机械地低头喝粥,心里不自觉翻了一大串白眼。本就清淡的粥,当下越发味同嚼蜡。甜甜颓然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和江侃,目光涣散。
我皱眉看向甜甜,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江侃拿着勺子的手,“江侃,你够了。”
闻言,江侃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甜甜,目光凛冽,“说吧,苏特助。”
甜甜用一种近乎幽怨的眼神望着江侃,哽了哽脖子,委屈道:“我没什么要说的。”
我看了看甜甜,又看了看江侃,心下了然:我去公司找江侃的时候,甜甜必然是知道江侃在公司的。然而她却将错就错,故意误导我去了732。
甜甜讨厌金蓝依,这一点我五年前就知道了。甜甜对金蓝依的作风嗤之以鼻,认为这个人的存在败坏了我的名声。那时候,甜甜还特意伸了个小号,三天两头跑到金蓝依的微博下当喷子。可是,她本性善良,纵使再瞧不上金蓝依,倒也不会真的做一些出格的事。
可是而今,她为了设计金蓝依,竟使出这样歹毒的心思。这丫头还是我认识的甜甜吗?
说句实在的,甜甜比张扬更像我亲妹妹。甜甜没读过大学,中专毕业后阴差阳错做了我的助理。那时候甜甜不过十七八岁,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一路走来,可以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即使这么多年不见,那种条件反射的护犊子的心情却从未消失。
“可以了,江侃,”我皱眉扯了扯江侃的袖子,不耐烦道:“差不多得了,难为一小姑娘作什么?”
江侃蹙眉看了我一眼,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甜甜抢了先。甜甜美目圆睁,声嘶力竭恨道:“你闭嘴!我和江侃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插嘴了?”
甜甜走近两步,抬手指着我,继续骂道:“真把自个儿当根葱了?如果没有那张脸,你以为江侃会搭理你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你偷了别人的脸,居然还恬不知耻地用这张脸到处招摇、四处勾引!你这种女人就该去死!你说这子弹怎么就不长眼,怎么不再打偏一点儿?”
“苏特助,我……”
“你闭嘴!你现在更得意了吧?”甜甜脸上一片死寂,“为江侃挡了一枪,这一枪挡得真好!是不是?我在他身边待了五年,陪了五年,这会子我倒成恶人了,我倒成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