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君对他自己的短板也相当清楚,“颜色?还是音乐?还是别的?”“都有。”
贾君把还没叠起来的衣服拨开,自己坐在散落的衣物中央。
甄君也丢开手头的活计,专注地看着他。
没想到贾君二话不说,忽然开始从上到下、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衣的扣子,甄君不着痕迹地吞了口唾沫。
他边解边说:“你记那么多搭配,作用也不大,其实吧,这就是一种感觉,我举几个例子你就明白了。”
他把衬衣脱了下来,一甩手,扔在了沙发扶手上,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光|裸的肩头,给他镀上了一层蜜色的金辉,好似从里到外散发着暖暖的热气。
他随手勾过一件甄君的衬衣——浅绿色的亚麻衬衣,摸起来微微有些粗糙【2】。
随手裹了一下,又将袖子卷到手肘,面向甄君,“什么感觉?”“额嗯——”“说词语就好。”
“嗯···干净,还有嗯···放松。”
“非常好非常好。”
贾君赞许的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但胳膊不够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往后一收,用指尖点了点他的心口,他都能感觉到甄君突然变快的心跳,气氛变得有点儿微妙。
“现在再加上这个——”他不自在地收回手,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手机里传出了一声木头相击的脆响【3】。
“咔——”又清脆,又带着木质钝钝的质感,还有泉水的汩汩声,衬着贾君身上竹色的亚麻衬衣,甄君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忽然抓住了贾君的手。
“怎么了?”贾君任由他抓着。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时不时的,贾君就会有这种恍若马上就要绝尘而去的超脱感,每次甄君都会感到很不安。
“非常棒,真的,你的领悟能力真是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太棒了,太棒了——”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将衬衣脱了下来,甄君的眼神贪恋地在他皮肤上流连,直到它又重新由一件白色的棉质T恤完全覆盖住。
贾君抬手打住甄君即将说出的词语,“还没完。”
又将刚才那件衬衣套在外面,“这样呢?”哎?好像跟刚才很不一样了。
“十八九岁,嗯···未经世事,单纯坦诚。”
贾君又放了一首纯音乐,这样比较容易让甄君排除歌词的干扰,去感受音乐本身所承载的情感。
“哦?——很有日本特色哦——”【4】贾君露齿一笑,点点头。
“嗯——现在嘛——非常努力,同时也很忙。
未来一片光明,每天都很有希望。”
贾君拍手大笑,“老甄你可真是个天才!——再来一个。”
他这次穿了一件奶油黄的棉质T恤,非常柔软,像一片傍晚的云朵,带着夕阳的温度,不会冰冷,又不会太过炽热。
他下巴一挑,冲甄君挑了下眉毛,“怎么样?”这次甄君没有说话,而是伸手点在贾君的下唇。
他感到贾君全身一颤,但仍然没有把手移开,而是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唇上摩挲着,摩挲着,摩挲着······直到贾君突然一击掌,仿佛击碎了一场旖旎的梦境。
贾君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觉得你已经领会到精髓了。”
他蹩脚地起身,差一点儿就同手同脚,在甄君叫住他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看向他的眼睛。
甄君将他原本穿着的衬衣抛给他,指指贾君身上的T恤,“额···那个,我要叠起来。”
“哦!好的好的。”
贾君有点难为情地脱下了T恤,好像刚才赤裸|裸地坐在沙发上的人不是他似的,将衣服远远地扔给甄君便飕溜溜地进了卧室。
甄君叹了口气,躺倒在沙发上,拿过贾君穿过的那件绿色衬衣,轻轻地盖在头上,深吸了一口气——“明天就穿这件吧。”
【1】埃及背景的一部歌剧,威尔第创作,气势恢宏!场面宏大!我觉得光群演都得搞一卡车。
【2】除非你又心大又潇洒,要么就别买了,很容易起褶子,搞不平的那种。
不过像我这样魔幻的人就很喜欢啦,尤其是里面穿黑色的T恤或者毛衣的时候,外面穿一件这种摸起来又粗糙又硬|挺的衬衣简直奇gay无比。
【3】《流水(flowing water)》from《遠TONE音》【4】《Autumn-fete》,我是从一部叫做《筑地鱼市场》的纪录片里听到的,不论是这首音乐还是这部纪录片都很有特色。
第52章 悲君唯此别(五)
别看贾君整天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的,但他给你讲东西的时候却都是直指问题核心,再举几个例子,只要他愿意教,就一定学得会。
甄君就跟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一样,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五彩斑斓、人声鼎沸的世界所带给他的一切。
但相当奇怪的是,他对于颜色和音乐的感受,几乎全都和贾君联系在一起——这种颜色像贾君的呼吸,那种颜色像贾君在老神在在的哔哔,这段音乐像贾君看过来的眼神,那首曲子像贾君在嘬顺着手腕流下的桃汁······整个世界都与贾君息息相关,他的一切感受都与贾君密不可分。
他感到享受,也感到恐慌。
他像受到贾君无处不在的无形支配,却不敢想象如果贾君抽身离开,他的世界会不会崩塌溃散。
他的世界已经太满了,被一个人塞的满满的。
他的生态环境也太脆弱了,只要一个生物研究生消失,就没有了任何能量来源。
这是什么啊?——这就是“喜欢”吗?还是贾君从来不轻易说的“爱”?甄君觉得这个事情他自己搞不掂了,还是去问问贾君吧,贾君的答案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
当他推开贾君的卧室门时,他正伏在桌前研究什么东西,串儿安逸地趴在他的桌头睡觉,身子压住了半边笔记本,他必须得轻轻提起它的尾巴,才能继续写下去。
见甄君推门进来了,他抬头一笑,放下了笔,两片嘴唇一开一合:“怎么了?”天呐,要是有这样的一个人对你这样的暖暖一笑,放下手头的其他事情,认认真真地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即便你是不举都会愿意告诉他的。
甄君慢慢地走近他,注意到他手上沾了几滴动人的蓝墨水,要不是他在拿一块湿纸巾费力地擦它,甄君甚至要以为那是他故意滴上的装饰品了。
贾君把湿纸巾丢开,从座位上起身,坐在了床沿上,示意他坐到他身边。
这样平视、亲近的交谈状态使甄君感到更为放松,就把刚才的感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贾君,除了最后他怀疑这就是爱情,他觉得这个推论还需要再斟酌一下,先陈述事实吧。
贾君一直都听的非常认真,但他的神情却越听越凝重,甄君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反应了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贾君听完就陷入了沉思,这可能是他思考时间最长的答案了,长到甄君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而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贾君突然站了起来。
甄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他走回桌前,撸了撸狗头,忽然的一下笑了,笑的让甄君都点慌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笑了?“我们其实很像串儿,只有一只眼睛,经常只能看一面;只有三条腿,迈开第一步都很难。”
他说了一句话,也只说了这一句话。
真是让甄君一头雾水,他从来就没这样模模糊糊地解释过问题,甄君反复思忖他这句禅语般的话,头一次这样的茫然无措,一股不安感从心底涌上来——经常只能看一面,他现在看到了哪一面?迈开第一步都很难,他想迈开哪一步?让甄君更难以理解的是这一天竟然战战兢兢、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贾君没有任何别的解释,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第二天,贾君刚吃完早饭,就听到有人敲门,他正奇怪呢,打开门发现是Lucie。
“嘿?来晚了您呐,没赶上饭点儿。”
“我吃过啦——”“嗯?”贾君扭头疑惑地看向甄君,就知道他俩又有什么项目了。
甄君解释道:“我们待会儿去剧院。”
贾君一下子就联系起来了,“哦——《阿依达》?”Lucie愉悦地欢呼了一下,“《阿依达》的最后一次带妆彩排,我妈妈的一个朋友邀请我们去看,天呐,真是太好了!”甄君突然想到了什么,大踏步地冲进阳台,“坏了坏了,还没给你穿鞋带呢!”贾君从他手里抢过鞋子,丢在沙发前面,“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穿就行,时间还早,你们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