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没想说你‘性感’,我是指你属于大部分人之外的那一小部分人,和她一样。”
他眯着眼睛,指了指站在香水店门口的一个姑娘。
贾君一到晚上眼神儿就不大好,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
只见那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黑色的外套上滚着金色的几条饰线,领口别了一朵淡紫色的小型花卉。
“嗬,你瞧瞧!你瞧瞧!那才是赏心悦目的色彩搭配!!”“中性——”“嘁,我看你就没好好学。”
贾君挣开甄君的手继续在前面走。
“当你们不再害怕只剩下期待的时候,才是你们‘大贤虎变’的时候。”
甄君的声音平稳的不带一丝波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贾君头都没有回。
“截至目前,你从未向我展现过你的世界,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比普通的五个人加起来还复杂。”
甄君步步紧随。
贾君忽地转过来,冷冷地看着他,全身处在一种戒备森严的状态里,一种距离感顿时充斥在两人之间。
“你已经把我的世界研究了个底儿朝天了,还想怎么样?”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了,先是他的兴趣爱好、成长资料尽数袒露在甄君面前,之后是他的情绪情感随时能被他感知,现在轮到他的心理世界。
到底是他在研究甄君,还是甄君在研究他?毫无秘密地站在一个人的面前,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特别是你明知对方根本不应该是袒露心扉的对象。
甄君感觉到了来自贾君的巨大排斥,抿了抿嘴,问道:“我是不是表现的太具有入侵性了?”“你已经向我发起进攻了。”
贾君的脸搭配冷峻的表情,有种微妙的美感。
一个穿着保安服、手持唱戏机的大爷从他们身边神采奕奕地走过,声音放的震天响,“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你又夺我的西城——”《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景”,正是贾君好的那口儿,此时听起来却是心烦意乱,甄君可不就是连得三城却还贪得无厌么。
贾君转回头去,淡淡地说:“我不穿戴香水,所以,我的精神世界是我的最后一件衣服。”
第11章 你在观察实验材料,实验材料在捉摸你(二)
贾君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快到路口时忽的一个回头,仿佛跟刚才不是同一个人似的,笑得好像从来都没有过糟心事儿一样,“紧走几步,一会儿在地上蘸水写字儿那大爷可就走了!”甄君挑起眉毛,疑惑的侧偏着头,道:“好。”
他此时才明白了之前贾君所说“这事儿掀篇儿了”这句话在他那儿的真正含义。
不是嘴上说着“掀篇儿”而实际上举手投足还是藕断丝连,是完全的像“我记忆力嗝屁了,失忆了”的那种“掀篇儿”。
不知道每一个在他生命里激起波澜的事件,在他心里,会留下怎样的印记,他真的可以“事来则应,过去不留”吗?甄君快走了几步,与贾君并肩,听他思维清晰、逻辑缜密地用一些相当奇异又逗乐的词汇介绍各类中老年养生原理。
贾君可能是最不适合当作代表人类大众的观察对象了,而甄君却感觉自己越来越深陷这个复杂而艰难的课题不能自拔。
如果说甄君让人感觉神秘莫测,是由于他来历不明;那贾君让人感觉深不可测,则是由于他让人捉摸不定。
经本次实践的失败,甄君发觉自己对人类的了解远不能满足他的日常需求,决定改变策略,放弃在家里对着电脑了解浩如烟海的既定信息,出来面对一个个充满变量的个体。
贾君叽叽喳喳地带甄君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单曲循环的广场舞保留曲目震耳欲聋。
他抓着甄君的胳膊,把他往下拉了拉,努力靠近他的耳朵,一副隔岸观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喊:“是不是到处都是杂菌?!空气中漂浮着各类孢子?!”甄君已经被它们搞得够狂躁了,努力的想要转移注意力,贾君却还着重强调一下子它们,这是不是成心的?“克制住你的本能,忍受它们的存在!——我以后每天晚上都带你来这里克制克制!”“啊?”甄君也不得不提高声音以让贾君听的到,“为什么啊?每个物种不应该都是趋利避害的吗?”“自控力像肌肉一样,你越是整天毫无克制地抽烟喝酒烫头,你就越是想更毫无克制地抽烟喝酒烫头,你要是在这儿都能心!旷!神!怡!心!情!愉!悦!你到哪儿都不用担心那些杂菌会干扰你的注意力了!”贾君吼的头都有点发昏。
“可以采纳这个建议!”两人就一直在那里待了仨小时,别说甄君了,贾君自己都有点受不了,在石墩儿上坐着感觉连石墩儿都在有节律的震动,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失聪了。
饱经精神摧残后,贾君当天晚上睡得特别香,但一睁眼发现自己又TM趴在甄君身上时,可以说是满心绝望,人类啊!就是这么一种只有在有意识地强制自己时才不会趋利避害的生物,一旦全凭潜意识行动,真是哪儿爽栖息在哪儿,哪儿舒服蛰伏在哪儿。
“我说···真菌兄弟啊——哎?”贾君惊愕地发现甄君依然呼吸深长均匀,睡得贼死。
欸?难道甄君也跟我一样也分睡得好和睡得不好?贾君又不好意思直接把他晃醒,一个翻身从他身上下去,四肢着床,疯狂的上下颠动,瞬间,床垫一派波涛汹涌。
甄君难受地“嗯”了一声,半睁了睁眼,贾君怕他又睡过去,赶紧又加强了一下子,床垫上就像有个河马似的汹涌澎湃。
这下甄君是真醒了,睁眼看见贾君在床的那头期待地看着他,痛苦地用手背捂着额头,无奈地说:“你这样间接喊醒我也是喊醒我啊。”
“我已经受到了良心的煎熬了。”
贾君一脸高兴地说。
“完全看不到一点煎熬留下的印记。”
贾君往前爬了爬,凑近了问:“真菌兄弟,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截止刚才,非常好。”
嚯!这说明他的睡眠确实是分好坏的!“那——你前天晚上睡得好吗?”“不太好。”
“为什么?”“身体和精神不够疲累。”
嚯!跟人差不多啊!“那你会做梦吗?”“做梦?”“昂!”“不做。”
“哦——那你说···狗会不会做梦啊?”“哈?我和狗···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贾君的发散性思维经常让甄君很难理解。
“没没!我只是突然想到了。”
贾君直起身子在卧室中搜寻他的实验记录本。
甄君抬头看看表,时间还很宽裕,但回过头来再看贾君时,却发现他一脸欲说还休的表情。
“怎么了?”“我刚才突然意识到了我的一个错误。”
“关于我的?”“嗯。
我发现你不光仅仅具有一些真菌的特性,可能是在成精的过程中,掺入了一些人类的特征,就比如说你现在有独立而完整的思维体系,有自己的情绪情感,有目标有想法···诸如此类的,我觉得我应该像尊重一个人一样多去考虑你的感受···”“所以呢?”甄君撑起上身,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我像研究实验材料一样研究你的生活习性会不会让你感觉···不舒服?”贾君选择了一个非常人类的词汇“不舒服”。
“不会。”
甄君好像都没考虑就回答了。
贾君吃了一惊,“啊?你再不多想想吗?眉头紧锁、走来走去、长吁短叹、绞尽脑汁···”“完全不会。”
甄君的语气非常确定,“这不是你们人类之间和谐相处的必经模式吗?如果,你有个室友,你肯定要了解他的生活习惯、基本三观、精神境界,才能修改自己的某些行为模式,以获得一个相对和平的发展环境。”
他停了停,完全坐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继续说:“不过,我发现你们这个过程要更‘润物细无声’一点,不然会完全向着和初衷相反的方向发展。”
贾君抿着嘴,缓缓地点点头——这么说,他是想和我和平相处?昨天那出也是基于这个目标的迷之插曲?不管怎么说,这个相处基调非常积极啊。
“对了,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