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去打扰,而是站在门口听一听。
“小姐,请让我再一次唤你一声小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也是跟着你陪嫁过来的。只是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了,想请小姐你恩准我离府。”孙奶娘是温氏陪嫁过来的事,这是姜茶第一次知晓的。还以为,孙奶娘是姜家的人呢。
温氏端正坐在凳子上,抬起手来捏起递来的纸放在怀里,没有看,而是语气严肃得很:“说一说吧,这些事是不是你计划好的?”
孙奶娘猛然震惊,然后讪笑,眼神闪躲:“我不知小姐你说的是什么?什么计划好的?”
温氏将纸放在桌上,睨视她犹如判官道:“李豆蔻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这下,孙奶娘完全跪不住坐了下来,像是泄了气般,脸色苍白道:“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氏抬头目光看得很远,似在回忆:“从我嫁过来之前,一直都知道。”
“我还以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孙奶娘冷笑。
“说说吧!姜晚的死,张家生意落败,是不是你在暗箱操作?”
温氏冷不丁防的话,让屋里屋外的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孙奶娘一直晓得温氏心思缜密,没想却知道的如此详细。她不再辩解,倒是实话实说。
李豆蔻确实是孙奶娘的亲生女儿,但也是跟别人偷偷私会才有了的。原本说好要一起厮守的,没想到那个人却出了事。无奈下,她只能生下交给妹妹抚养。
后来为了方便照顾李豆蔻,把她喊来姜府做事,不料出了那样的事。李豆蔻被赶出姜府,是她在一处破庙找到了她,然后李豆蔻告诉她自己被冤枉的,是张贤害了她。
看她容貌被毁,腿脚又断了,一生就这么没了。所以她要为李豆蔻报仇,知道张贤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却要眼睁睁看姜晚嫁过去。
说起张贤跟暖娘的事,其实暖娘跟她是认识的。在暖娘小的时候,有帮过她。暖娘从孙奶娘口中得知此事,为了还人情,就处心积虑让张贤迷恋上她。
果不其然,张贤是迷恋上暖娘,计划进展如此顺利的原因是张贤告诉过暖娘,喜欢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而他非常讨厌姜晚,像个泼妇事事管着他,对待下人也是很不尊重。
所以,他逐渐心生厌恶,但那厌恶也是从李豆蔻被赶出姜府后就有了。他对李豆蔻还是有愧疚的,但那也只是愧疚,谁让李豆蔻不知好歹,总是找他呢?
第38章
本以为他会对李豆蔻愧疚,不料如此的薄情寡义,让孙奶娘坚定必须要他付出代价。自然,暖娘成功让张贤跟姜晚和离,最后家业衰败,甚至连怀上的孩子都是自己故意弄掉,最后逃之夭夭。
谁也没想到,一个只是姜家身份卑微的下人,竟然能扭转乾坤,害得两家都不好过。而且,那个人还是个年过半百的孙奶娘。
温氏听完孙奶娘讲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像是早就知晓了,又对这事好似不放在心上。
“小姐你已知晓我的所作所为,若要交给姜家处置……我也无怨无悔。”孙奶娘讲完,对温氏重重磕了个头,也没有想起来。
“我要是真把你交出去,你真无怨无悔?这话我可是打从心里都不信的。”温氏讲完,就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得非常整齐的纸。
孙奶娘无话可说,低着头静等她的发落。
“拿着。”温氏将那纸递到她面前。
孙奶娘抬起头来很是疑惑地接下,然后拆开一看,瞬时泪水在眼眶逐渐聚集,看向温氏的时候,连连磕头:“多谢小姐成全。”
“自我出嫁,我阿娘就把你的卖身契交给了我,让我好拿捏你。可我觉得,若要一个人臣服自己,无需威胁,只需心服口服。”温氏把孙奶娘扶起,语重轻长:“你拿着这卖身契走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其实,温氏还是很感谢孙奶娘的所作所为,就因为这样,帮她铲除了眼中钉姜晚。姜晚这一走,姜夫人也没了活下去的念想,现在卧病在榻,离跟着去也不远了。
往后啊,这姜家,可就由她当家做主了。
这日子啊,可算是熬过头了。
孙奶娘拿着卖身契擦泪离去时,刚走出门槛,就看到了姜茶。她愣了愣,颤着嘴喊了句:“二小姐,你怎么在这?”
姜茶并未回答,而是走进屋子。
“孙奶娘,你下去吧。”温氏的语气不慌不忙,看到姜茶的时候,扯起了温柔的笑意:“好几套衣服都放在这里,你试一试?”
姜茶看着这样的温氏,心里越发地冷。
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晓得孙奶娘的所作所为,她一定是知道自己不会说出去,她一定是假装没事发生,继续扮演一个好母亲的角色。这样什么都知道的人,还好只是自己的小娘。
可是,姜茶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一句:“小娘,那日,你是不是在场?知道我喊救命,却不过来?”
此时此刻,温氏那镇定的眼神有了些慌乱,但也只是一小刻。她扯了扯唇角,将姜茶揽入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担心你还来不及,怎会不救你呢?”
只是,姜茶沉默了。
那夜,她以为只是错觉,因为她看到窗外有个婀娜多姿的黑影一动不动地,当孙奶娘出现,她跟过来时,穿着的影子和她分毫不差。
那时候,她肯定觉得自己又看错了。
可听了孙奶娘的一番话,才知道,幕后黑手其实就是自己的小娘。
她难道就不怕自己死了吗?她真为了稳固地位,不惜牺牲自己?
这个家,还有什么值得她珍惜的呢?
第39章
晨光熹微,朝露从木棉树的叶尖上一落,砸在松软的土上溅开了花,像是个锣鼓,将沉睡在无尽黑暗的灵魂唤醒。
然后,一缕青烟从松土里钻了出来,飘到木棉树枝上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白衣胜雪,银发飘舞,连身后的八条尾巴也都伸展而开,还迎风招展。
只是,他分明九尾,为何成了八尾呢?
扶桑慢慢睁开一双蓝宝石般的猫眼,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微微张了嘴,终于是将一口浊气给吐了出来。
为何成八尾啊?
扶桑细想,然后低头笑了笑。
那时眼看姜茶就要被姜晚杀死,他私自动用法术干涉了姜茶的劫数,所以遭受到反噬。加上替姜茶挨上一刀,去了条命,那就只剩下八尾八条命了。
去一尾,去一层修为,更去一命。
但对扶桑来说,只要能换姜茶无恙,去了就去了。可断尾对扶桑来说,还是很伤身的,何况加上反噬。这才沉睡在土里疗伤,掐指一算已有两年了,也不知姜茶过得如何了。
扶桑收起八条尾巴,也把猫耳朵给掩盖,就从木棉树枝上一跃而下,无意间看到姜茶刻在这木棉树上的字。
他抬起手轻轻触碰,脑海闪过姜茶埋葬他时的那悲伤的画面,还有那双被瓷碗碎片刮破的手指……一瞬间,他感到心疼难忍,他最怕的,也就是姜茶伤心难过,还是为了他。
不行,他要去看看姜茶如今怎么样了。
于是,扶桑推开房门,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但也是有人打扫过的。既然没人居住了,姜茶又去哪里了呢?
扶桑慌乱跑出去,终于是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遇到了一个看门的大叔。然后,他化作一个长得普通的少年,问了话。
“请问住在这里的一家人去了哪儿了?”
看门大叔细细打量扶桑,很是戒备地问:“问这个干什么?”
扶桑觉得这位看门大叔好生凶,尴尬地笑了笑:“我一个远方亲戚在这里做事,为了投靠他才来这里的。”
“你远方亲戚是谁?我在府中呆了也有十年了,估计能晓得。”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人竟竟让自己没办法瞒住他,如此狡诈,怕是前世是条狐狸吧?
还好,扶桑可是知晓一个人的,然后胸有成竹道:“我那远方亲戚是孙奶娘,说是给这家姓温的小娘做事的。不知你可晓得?”
果然,这位看门大叔眼睛一亮,放下戒备,语气也变得柔和:“她在两年前就离开府中了。”
扶桑能感觉到,这位看门大叔不会告诉自己姜家去了哪里,也只好另谋它法了。
看门大叔望着扶桑失望离开,也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