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道(150)

作者:不若的马甲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贞白瞧他略微发红的眼眶,犹豫间,递了根手帕过去。

李怀信瞥一眼,抬眸,直视贞白,觉得好笑,又抬手,指腹摁着双目揉了揉,更红了,才若无其事的告诉她:“我眼皮一直跳。”

贞白攥着锦帕,垂下手。

李怀信道:“先坐吧,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讲。”

碳火刚挑旺,屋里还是不够暖,他紧了紧皮裘,双手揣进袖子里:“近日宫中传来消息,可能与这个四方大阵相关。”

待贞白入座,他才将悉知的一切一一道来,对于那些国仇家恨,权谋相争,李怀信知之甚少,为此也不敢以偏概全。

贞白垂眸细听,直到他说完,才淡声搭话:“若说二十多年前,严家军造反一事,我倒是有所耳闻,那些年边疆战事告急,百姓民不聊生,全赖严家军驻守边塞,抗战杀敌。”这么久远的事情,贞白独居深山,之所以印象深刻,全赖老春那些日怒发冲冠的声讨,为边塞的将士鸣不平,说什么严家满门忠烈,世世代代,子子孙孙,皆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最后却因为门阀之争,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遗臭万年。

老春当时多喝了几杯,在不知观跳着脚骂当今天子昏聩无能,最后一个倒仰,抱着酒坛躺在麦秆儿堆里,意识朦胧的念叨:“小白啊,这世道怕是要乱了,你可千万别下山。”

李怀信听到此,忍不住插了嘴:“但你后来下山了是吗?”

“是。”却不料这一走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像老春说的,世道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你当时,为什么会出山?”

贞白沉默半响,李怀信立刻在间隙中有了猜测:“是因为我二师叔?”

“他有难。”贞白惜字如金的回答,吐出三个字,却破天荒的,跟他坦白承认了。

李怀信蓦地一愣,等着下文,却久久没等到下文,果然师父预料的没错,他二师叔的下落,贞白是知情的:“什么难?他如今人又在何处?”

贞白面无表情,直视他眼睛,正欲开口,却被小圆子敲开了房门:“殿下,寒时殿的师兄在门外,说来请白姐姐过去一趟。”

明明这一瞬间,贞白就快对他道出实情,却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正如昨夜李怀信而言,寒山君果然来请她过去,贞白转身欲走,手腕蓦地被攥住。

“不着急去。”李怀信道:“咱们先把话说完。”

腕上的掌心温凉,贞白道:“等回来再说吧。”

李怀信不肯放手,好不容易谈到贞白要对他敞开心扉了,话到一半,正勾人好奇,却惨遭打断,如何甘心。

但贞白还是那句,不是一种商量的口气,近乎于不近人情了:“回来再说。”

行吧,李怀信指腹轻轻蹭过她脉搏,松开,目送贞白踏出院落,地上的脚印乱七八糟,像心事,却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仅仅一个背影,怎么就会教人依依不舍了?

李怀信端着姜茶,百无聊赖踱到院角,看圆子蹲在水槽边上洗毛笔砚台。

昨儿个写完字,没来得及清洗,过夜的墨汁干涸了,笔豪凝成一坨,需要在清水里泡软。

小圆子在水里晃了晃,左手掰着另外几只笔根检查:“上次也不知道是谁洗的,这么马虎,里头还有残留的沉渣,这最伤笔豪。”

“是么。”李怀信捂着茶杯,小啜一口:“若是坏了,就把人找出来赔。”

“那以后估计没人再敢马虎了,都是从宫里带来的上品狼毫。”昂贵自不必说,就算殿下打个对折,也得耗尽他们大半年的月钱。

水被墨汁染黑,小圆子又重新换一盆新的,不断在清水里晃动。

李怀信心里惦记寒时殿那头,不知会是怎样的结果,和小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纯粹为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

李怀信一个脑子掰成两个用,再思及严家军,在边陲活动二十余年,却未曾听闻有攻城袭地之举,甚至还数次保护遭受突厥骑兵劫掠的边陲百姓,这一招的确笼络民心。而朝廷之所以剿不干净这支叛军,也与边陲百姓为其打掩护脱不开干系。难道这支叛军看似不成气候,却早已处心积虑,在四方布二十八宿阵斩大端龙脉?

李怀信想起那位严家家主,不知他在严家军是何地位,也实在难将他与这布局深沉的幕后主谋对上号,背后应是另有高人,出谋划策。

但是……

李怀信还没但是出个所以然,一缕阴魂倏地撞进他视线,冯天一脸大事不好的神情,突然间去而复返,十万火急的脱口:“快,贞白跟掌教打起来了!”

李怀信眼皮狠狠一抖,手里的茶杯一个没拿稳,滑出去,砸在水槽边的青石板上,四分五裂。

火已经烧到眉毛,冯天心急如焚地嚷:“寒时殿偏殿的屋顶都被贞白给掀了!”

顾不得禁足不禁足了,李怀信随冯天冲出院门:“怎么回事?”

若是贞白跟寒山君打起来,还说得过去,跟千张机?

这两个都是清冷自持的人,特别他师父,为一派之掌,最是理性克制,会起什么冲突,导致二人大打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李怀信:不要打啦!你们不要再打啦!

第109章

冯天当时就隐在寒时殿内瞧着。

寒山君伸手抚上沉木剑,一股巨大的阴邪之气递入指尖,瞬时侵皮入骨,寒凝周身,教人毛骨悚然:“这种至阴至邪……”

话到一半却倏地顿住,寒山君将整柄沉木剑握在手中,陡然睁大眼,不可思议的,仿佛手里压了千斤之重:“这是……”

瞧见寒山君此刻神色,千张机一颗心提起来,却没去打断,而是极有耐心的等着他说。

“这是……均正尺?!”

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寒山君不确定,沉木剑转而握入千张机之手。

世间人尽皆知,均正尺本为太行神木,后被太行道创派真人炼成法器,有“均宇内,正社稷,丈量天下”之能。是自太行立派以来,插于金顶之巅的一根‘定海神针’,乃天命象征,固国之根本,定千古江山。

如此国之重器,却在十年前,不翼而飞。以免引来祸乱,太行上下全面封锁消息,不曾泄露半分。这些年,更是踏遍江河山川,都寻遍不得的均正尺,竟会凭空出现在长平乱葬岗,变成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被这女子掌在手中,问卜真相,只因,它是唯一牵扯着那位幕后布阵之人的物件。

然而这一牵扯,就牵扯上了整个太行。

十年前,杨辟尘失踪。

十年前,均正尺失窃。

一人一物,全都无迹可寻。

人可以大张旗鼓的找,物却不敢走漏丝毫风声。

他们不是没想过,也许找到杨辟尘,就能找到均正尺。

但出于私心,他们不愿意这么去想。

贞白却是能在他们风云变幻的脸上,看出端倪的。

“看来没错了,是杨辟尘所为。”若说均正尺失窃,跟太行无半点干系,贞白却是难以置信的,“十年前,太行遭遇一场天劫,四十九道玄雷,就落在太行山脉上。”

若说巧合,委实牵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四十九道玄雷已是天罚极数,定是天地不容的大罪孽。

有了这样的依据在前,那么千张机所解释的,因为均正尺失窃,从而引发天下动荡,才令太行遭此劫难,委实叫人难以信服。

但历史以来,均正尺于太行金顶,如天地之神柱,哪怕腾挪半寸,都将荡海拔山,地拆天崩。

“何况,”千张机掷地有声,绝无半句虚言,“我太行奉为国教,百年不衰,又为何要行此事,斩大端龙脉,断太行气数,岂不自取灭亡?!”

李怀信听得心里一突。

“那可是均正尺啊。”冯天说到激动处,噼里啪啦往外蹦词儿:“就算落到贞白手里,那也是太行神木,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掌教断不会再给出去,谁知贞白却拒不归还,随后两两相争,就打起来了。”

语毕,就远远瞧见寒时殿的屋顶之上,卷起千堆雪刃,露出原本的青瓦来,二人投身雪刃,在凌厉中接了个掌风,是以横扫千军之势,却未震退对手半寸,千张机眼中闪过讶异,原本带些试探之意,却没料到这女子的功力竟强劲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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