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晚上还要来帮你搬东西吗?”戚斫一提醒她。
他们之前定好这周末就从酒店搬到短租公寓去。他不觉得池阮会一直离家出走,不过租个房子也没多少花费。
池阮张开嘴,愣了几秒,说:“再看吧。”
戚斫一没说话,看到池阮转过身,背对着他原地站了会。
仿佛是经过了慎重思考后做出的决定。
池阮转了回来,握着手机冲戚斫一挥了挥手。她脸庞间流淌着温暖的光亮,“明晚再联系啦。”
*
第二天,从中午开始,池阮就焦虑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马上要上刑场的犯人。
一下午,池阮半张试卷都没写完,无数次拿起笔又走神,对着草稿纸胡乱下笔,等意识过来,发现自己画了一个戚斫一的侧脸。
对着草稿纸上的少年看了几眼,她“啪”的一声把本子翻了个身,手腕重重压在桌上。
然后她就打开ipad刷起了视频。
从戚斫一刚加入SKI时在老陈直播间的露脸,到秋季城市赛的崭露头角。
那是他第一次出席线下赛,穿着黑红相间的队服走上场地时,现场爆发出了少女们的尖叫。
主此人调侃道,“看来我们这位新人选手确实有着能配得上他名气的长相,希望他的在比赛上的发挥能比他的脸蛋有看头。”
面对着无数嘲讽或质疑的声音,电脑前的少年只不过伸手戴上耳机,神色平静的在电脑前调试着什么。
导播给了他侧脸一个特写,柔软的黑发垂了下来,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堪比雕像,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而颤了下。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就这样刷了好几个视频,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池阮接到了池宿微的电话。
“羲和酒店,7点半,2702。”
她又以一贯的语气吩咐了几句,手机那边传来了车辆的鸣笛声。
池阮猜池宿微应该是在她未来继父的车上。
她又觉得池宿微这人挺神奇,到现在了还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么习惯性的使唤她。
尽管此前在心里发了无数遍誓,说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池宿微。
池阮还是无奈的换了身衣服,打车直奔酒店。
她在大厅里等了10分钟才见到池宿微,一见面就被挑剔了个遍。
“我都说了要和男方吃饭,你能不能好好捯饬一下...”
池宿微看池阮怎么看都不顺眼,就她的牛仔裤和卫衣能絮絮叨叨说个三分钟。
池阮看着她:“你说这么多,也没见你带我买过衣服。”
“你这是什么意思?”池宿微愤怒的压着声音,“你是在怪我?怪我对你不好?你吃的穿的是谁给你的?现在我要结婚了,喊你吃个饭搞得我像是欠你一样。”
“没有...”池阮垂着头应道。
所幸她们是在酒店等人,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有行人进进出出。
池宿微虽然不满,也抑制着自己的言行。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池阮,“我爸爸不要你了,我带着你这么多年,到头来全是我的错。我不都是为了你吗?”
“为了我什么?”池阮觉得有点好笑,她垂着眸,无力的捋了捋自己肩头的黑发,“现在你还在试图说服吗?不要折磨我了,我已经很辛苦了,你难道还要我笑着给你们献上祝福吗?”
“你...”池宿微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好辛苦的?”
“你知道大人有多累吗?你每天只用上学,一切都只管拿来用就行,什么都不用想!你以为你40万一年的学费是怎么来的?你住的房子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平时忙着加班,没时间陪你,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随着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池宿微嘴巴里往外蹦,池阮头垂得越来越低。
好像是不满意池阮的反应,池宿微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又问了一遍。
“你有什么好辛苦的?”
池阮感觉自己就跟失聪了一样,眼前全是池宿微的嘴巴在不停的在张开又合上。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有过一个芭比娃娃,那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玩具了。
然后有一天她放学回来,被告知池宿微把那个玩具扔了。
她一边说着“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一边像看闹剧一样的看着她嚎啕大哭。
是的,那只是一个娃娃。
可是我只有这些东西啊,我拥有的一切只有这个娃娃,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没有了。
茫然、突如其来的悲伤和无措觉吞噬了她。
曾经她对池宿微的期待在此刻仿佛成了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一个接着一个巴掌打过来,她能反驳的远比迎面而来的痛苦要少的多。
一瞬间,她感受了和池宿微之间根深蒂固的隔阂,或许她们曾经是血脉联系着的亲人,可是却完全理解不了彼此的想法。
在这个时刻,池阮突然想到了爸爸。不是在27楼包厢里那个不知道长啥样的继父,而是她真正的“父亲”。
如果当初他知道了后续一切事情的发展,还会做错那一步吗?
又或者是他已经猜到了,可是他压根就不在乎。
真疲倦啊。
第44章
“这里的法国菜挺正宗的。”
那个人正在咀嚼一块羊排, 视线没有落在戚斫一身上,正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戚斫一微微低着头, 看了眼银质餐具上自己的倒影。
他低声说, “还好。”
他们坐在号称城市之巅的大厦顶楼,明明是城市里的钢铁大厦, 装修却非常有后现代主义风格。墙壁被替换成透亮的落地窗,两个半圆形往外延伸的阳台上是这座城市最好的眺望台。
玻璃般的天花板是倾斜的, 一抬头是大小不一的各式吊灯。
水银般的光线在房间内流淌, 如果有无人机从半空中拍摄,会发现他们呆的地方亮得仿佛这座城市上空的人造星星。
戚斫一想起来了, 自己的父亲一向喜欢这种在城市最高处俯视一切的调调。
他们总觉得自己是手握一切矗立于城市顶端的人。
侍酒师和侍从整齐的站在一旁, 乐手们弹奏着柔和的音乐。觥筹交错, 灯光明亮, 偶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响起。
其中谈话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冷淡和诡异。
那个人今天还是一身平时的打扮,剪裁合身的手工西装配一丝不苟的发型。
戚斫一察觉到他有点僵硬,“如何修复亲子关系”这个话题, 对这个男人而言显得太陌生了。
也不知道他面对自己时,是用对付情人的那一套,还是拿捏其他股东的那一套。
戚斫一恶趣味的想。
他很懒散的靠在桌椅上,对面的男人却背挺的笔直, 切食物的动作一板一眼。
“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戚斫一说。
“比赛怎么样。”
“还行。”
似乎不满戚斫一的态度, 他准备加重筹码。
“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打招呼?”
戚斫一捏着叉子的手在空中顿了下。
他没注意到戚斫一,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你们比赛几月来着?走个过场差不得就得了, 成年人了,你也该懂了...”
“不用。”戚斫一打断了他。
这两个字,他说的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不用?”那人抬眸看了眼戚斫一。
安静了两秒,他又问,“有什么代言你感兴趣的吗?之前你拍的那个广告我看了,还挺好看的。前几天有人给我送了一批最近准备开拍的电影电视剧,我让人给你发过去,你要是想玩玩,看上了哪个组里的角色和我说。”
“然后和我下一任小妈演对手戏?”戚斫一嘲讽道。
这人是怎么想的?
从戚斫一小学起,稳定一年投资3、4部电视剧电影,全是为了捧小三小四小五。娱乐圈里在他床上滚过的女人能组好几只足球队,以后他进娱乐圈和自己那些小妈演情侣呢?
别你妈开玩笑了。
那人愣了一秒,接着手上的动作,把切成小块的羊排送进嘴巴里。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见多不怪的说,“没事啊。”
戚斫一沉默了下来。
他肩膀微垂,面无表情的把手腕扣在桌上,心里骂着去你妈的,嘴上说,“要去你去吧。”
那人也不生气。
他淡淡的看了眼戚斫一,扬起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音乐停了下来,侍酒师往外小跑去拿酒,手臂上挂着餐巾的侍从从鱼贯而入,把餐桌上空掉的餐盘拿下,又端上几盘白帝王蟹或者和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