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电梯,他忍不住了,给戚斫一恶补了等会要见的人。没说上几句,电梯门开了,戚少爷迈着长腿进了过道,前台的秘书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给他两鞠躬。
这一层是高层办公的地方,和下面比显得很清静,
空旷的过道里,前方一个会议室里走出来几个人,最前面的是个一身职业装的女性,她停下来对戚斫一伸出手,“你好!戚先生是吧,久仰大名。”
她脸上画着非常精致的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只像30出头。伸到戚斫一和她之间的那只手,涂着红色指甲油,她眼神冷淡,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
戚斫一没有动。
他依旧单手插在兜里,微扬着下巴,眼帘半垂,俊秀的脸上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池宿微身后的员工在左右张望,彼此交换眼神。
经纪人在旁边急得已经快冒冷汗了。他才刚说到这,“C家华东区的高层管理,出了名的铁娘子。”还没来得及告诉戚斫一这人叫啥,就碰上来。
在心里为自己的经纪生涯默哀三秒,他已经做好了戚斫一喊错名字的准备。
对视了大概四、五秒,戚斫一看着池宿微点点头,微笑道:“您好,池女士。”
他礼节性的和池女士握了下手,双方在空中交换视线。
然后两拨人错开,各自走向了走道的两个方向。
走了几米,戚斫一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眼。
“刚才也太惊醒了,你怎么知道她姓池?”经纪人问,“猜得?”
“不是。”他说。
经纪人不可置信:“那你怎么知道的?”
戚斫一望着那个方向沉默了几秒,眨了下眼睛,眼眸因为思索而有些涣散:“我见过她。”
“什么时候啊?”经纪人显然有些迷茫,“是不是因为和他们公司陆总吃饭的时候?”
“什么?”戚斫一别过头看他。
“就是很多人说她和陆总在一起了,好像今年内还会订婚。”
“她离婚了?”戚斫一的样子明显没反应过来。
“对啊,离婚很久了。”
经纪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他眼,却发现戚小少爷站在护栏旁,低头皱着眉,望着地板在发愣。
离婚了啊。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离婚了。
戚斫一僵硬的动了动手指,用手肘支在金属的护栏上,靠在了那上面。他耷拉着眼皮,思绪沉沉。
他刚才说的“我见过她”。
是在一年半前。
在与此相距几千公里的城市里。
那是他要回帝都的前几天,周日,他在咖啡店里看到池阮。
她独自坐在路边一台车里哭。
前排的驾驶座上有人下了车,背着一个LV的背包,踩着高跟鞋一晃一晃的走进了对面的一家店。
而池阮缩在后排角落里,歪着头,脑袋抵在车窗玻璃上,海藻般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靠着咖啡店玻璃看了大概半分钟后,他看到池阮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脸,很小声的抽泣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细微,肩膀几不可闻的抖了下,一吸一顿时,吸鼻子时的神情都透着一股委屈。
蒙着脸的黑发被别开,露出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得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尖尖的下巴抵在手背上,每当她肩膀一顿时,就会有几滴眼泪从空中滑落。
那是他几乎从未见过的,陌生的池阮。
看的他很难过。
茫然无措到几近忘记了自己是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阮扭头往这边扫了眼,戚斫一终于得以见到她的表情。
她眼睛睁的很大,湿漉漉的睫毛扑闪扑闪,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戚斫一不知道她也没有看到自己,可池阮只是一言不发的别过头,疲倦的把脸埋在腿上,牛仔裤上打湿了一大片。
戚斫一冷着张脸坐在那看了很久,视线一刻也没有移过。
直到池宿微又上了车。
她没有看后排的哭得仿佛要脱水的池阮,只是对着前排镜子补了下口号,然后一踩油门离开了。
时至今天,戚斫一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那时池阮的模样了。
可自己当时的手足无措和难过却清晰的仿佛发生在昨日。
经纪人在旁边眼巴巴的看了会,看到戚斫一肩膀一耸,眼神略带无奈的突然站直身子,单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里,转身离开。
“走吧。”
作者:方禾间: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
戚斫一:你他妈给老子爬。
方禾间:咋回事啊,不就是约个炮吗?
戚斫一:约你妈,这是我未来老婆。
*
第37章
池阮接过前排同学递的试卷, 转到身后,拍了下桌子, “起来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程涵宇艰难的抬起头, 眯着眼睛挠了挠头,伸出一只手接过试卷。他坐在最后一排, 正好只有一张试卷。
春日睡意绵绵的下午两点,阳光正好, 微风和煦, 教室里已经有很多人打起了瞌睡。
池阮和程涵宇的位置都靠窗,一个倒数第一排, 一个倒数第二。远离人群又刚刚好能看到窗外的足球场, 从三楼的窗口望过去, 绿意盎然, 连草坪上少年们脸上的汗水都清晰可见。
他们在绵延不断的绿地上奔跑,大笑或者嬉戏,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仿佛燃烧着什么, 美好的宛如青春剧的画面。
“春天到了啊。”程涵宇别过头对着窗外看了两眼,才开始写quiz。
数学课上的随堂小测试。
池阮拿着笔在草稿本上龙飞凤舞,字迹草的除了她自己谁都看不懂,算题的速度倒是很快。她把衬衫的袖子挽了起来, 手臂压在冰凉凉的课桌上, 觉得竟然还很舒服。
毕竟春天到了,在课本里就是“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她快两个星期没和戚斫一见面了。
其实想想也正常, 本来两人的生活圈子就是两个封闭又遥远的闭环。
顶着“世界冠军”这个名号的戚斫一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训练,其余闲暇也是和二世祖们在各类高档娱乐场所,像巡查员一样的游荡。每天接触的最多的是电脑,然后就是队员和家里需要社交的对象。
池阮一马上要高考的高中生,一周七天都在上课,恨不得在头上扎上一个带子像一只斗鸡一样扑在试卷上,偶尔忙里偷闲也是赶紧搓几把游戏。
他们本就没什么机会产生交集。
从上一次见面后,池阮突然无比清晰的认知到了,戚斫一这个人,除了高中时那个爱睡觉、懒洋洋的漂亮学长以外,他究竟代表着什么。
挡在他们中间的,是难以跨域的阶级,是对待'“被爱”这回事本质上就千差万别的看法,是对池阮而言空白了的那一年。
期间戚斫一偶尔会给她发写消息。
【换季了】
【天气忽冷忽热】
【俱乐部楼下来了只流浪猫】
......
池阮每次看到信息了,也故意回得敷衍又散漫,条条信息要过个把小时才回。
她特别会打太极,总是能把对面想说的话堵住,明面上还没有任何能反驳的话梗。
有时候透着网线都能感觉到戚斫一闷在心里的那口郁气。
他应该是生气的。
池阮感觉的到。
前几日她从辅导班下课,一个人背着书包站在斑马线,和站在对面的戚斫一恰好对上了视线。
他戴着个黑色鸭舌帽,侧着头和旁边一个人在说话。
红绿灯亮起,停滞的行人瞬间又涌动了起来,好像是说了个笑话,戚斫一肩膀发抖的笑了下,一边笑一边转身往前走,目光一晃,正好和池阮撞上。
池阮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散,恢复到平日里散漫又冷漠的表情。
他看着池阮,默不作声。
池阮也沉默的望着她。
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忽视,直到在人群中错开身的时候,目光都没有移动一瞬。
池阮不知道的是,在那条人流量巨大的马路上,从意识和池阮的视线在空中彼此交错的时刻,戚斫一就开始烦躁了。
他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走过那条街很远之后,才敢回头望。
无数大厦组成的城市是亮堂的,半边天空都仿佛被照亮了,天空却黑的看不见任何星星。半空的霓虹灯一晃一晃,少年在原地站了很久,影子被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