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是在对戚斫一说的。虽然这兄弟压根没动。从池阮抬头后，他就一直微低着头，杵在那半天不带动的。然后神经质就在旁边左顾右盼，想靠近又怯生生的模样。
池阮默默垫起脚尖，试图看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大概过了两分钟。哭声渐渐小了起来，神经质的情绪似乎平复了，终于能完整的说清一句话了。
“你的脸…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跟我、我去看看….”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嗝。
“不用。”戚斫一顿了下，望着空荡荡的某个角落，语气没什么起伏。“这个没什么关系，没事。”
客气又敷衍。听得池阮一脸迷茫。
“但是。”
转折来了。
戚斫一的视线移到神经质身上。莫谙歪着头，看到他清冷的侧脸上一小片睫毛扫下的灰色阴影，眼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沉了下来。
她硬是从少年缓慢的音节转换中，听出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陈小姐，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你都犯不着纠缠一个路过的小姑娘。”
池阮一开始没听出来“路过的小姑娘”说的是自己。她心想自己不是在戚斫一车上坐了半天吗？看起来怎么也不太像路过的。
“不是…我、我没有…”神经质着急的插嘴，语气听起来又要哭了。
“别说了。”戚斫一摇了摇头，“你应该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许小姐，扭头。“如果现在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神经质沉默了几秒，再说话时声音带着哭腔，“我车上有药箱，你和我去看看…”
“不用。”
池阮站在背后。看到戚斫一往远处看了一圈，肩膀微微晃动了下，看都没看神经质一眼，冷淡的回了句。不耐烦的劲儿都要溢出来了。
到现在，池阮她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是苦苦追求戚斫一，一直惨遭拒绝无视还越挫越勇，结果崩不住了，把自己当作假想敌来发泄。
这到底是什么痴男怨女苦情戏？
池阮心底震惊的没边，小心翼翼从侧面往外瞅了两眼，总算看清楚神经质小姐长啥样。圆眼睛，带着富家女的气质，属于甜美小白花那一挂的美少女。
池阮偷偷打量神经质美少女的时候，两个人还在纠缠不清，或者说是神经质小姐单方面在胡搅蛮缠。池阮一边惊叹“戚斫一对着美少女都能这么一路黑脸到底？”，一边左右张望，思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一个有点脸熟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冲这边喊，“你们怎么在这？”
池阮望着他，发现是之前和戚斫一一起的英俊青年。
方禾间是在准备去wc的路上，发现不对劲。给戚斫一发微信不回，问了一圈没人看到他，连着刚才的小美少女也跟着一起失踪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入非非。心想自己这兄弟怎么平时一副爱理不理的性冷淡模样，真上心了，上手这么快啊？
方禾间走路上联想到一半，瞟到了戚斫一的脸。他吓到了，猛地一回头，看到自家兄弟和一姑娘在一辆银色迈巴赫前拉拉扯扯。
侧脸不太像刚才的小美少女啊？怎么鼻子变塌了？
方禾间往那方向走两步，那姑娘转了个方向，正脸露了出来。他仔细看了两眼，认出来了。好像他之前在谁办的场子里见过两眼，圈子里谁的妹妹。公开追戚斫一追了好几年，毫无回应，还老是喜欢像个变态一样的跟在戚斫一身后，谁说都不好使。
在他眼里属于追星追到脑子出毛病那种。如果不是家里长辈的缘故沾亲带故，他们一辈子不会有接触。
方禾间走近了，看到小美少女站在戚斫一身后，好奇的探出头。而自己的好兄弟，面色沉静的望着自己，左边脸写着“救救我。”，右边脸写着“快把她带走。”
方禾间乐了。
这戚斫一也有今天啊？平时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
还能被什么牵制住啊？
他乐呵呵的把人拖走。这小丫头勥的很，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着戚斫一连哭带喊得吼一句：“她们都不是真心喜欢你的！！”
池阮莫名其妙的就听懂了这个“她们”是什么意思。
微凉的夜风骤起，不远处，有打着远光车的车辆鸣笛经过。
少年逆着光转过头来，身侧笼罩着水气一般斑驳的光辉熠熠。那双在睫毛阴影下显得有些发灰的眼睛，正落在自己身上，跟两颗褪色的玻璃珠子似的，质地透彻而又锐利。
那一团晃动的阴影中有一张淡漠而英俊的脸，侧脸上一道浅浅的划痕。
“你还好吗？”戚斫一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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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池阮？”戚斫一又喊了句，冲着她扬了扬下巴。
“啊？”池阮反应过来。“我？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她的心灵创伤，能有刚才那个神经质美少女来的多？
估计是眼睁睁看着戚斫一来来回回换了好多个女朋友，才能有“她们”这个结论。
“不过，你让你妹妹就…”
戚斫一的眼神让池阮停住了。
她看着戚斫一，寒风里颤颤巍巍的打了个抖。真冷。
“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也不玩“干哥哥”、“干妹妹”那一套。”
池阮瞪大眼睛点点头，用眼神说，我知道。
戚斫一看着她，叹了口气，继续说：“朋友的妹妹，性格有点骄纵。刚刚遇见非要看看我车上是谁，我拦着，说没人，她就一下子炸了。”
池阮心想这哪是骄纵啊，根本是狂野。
“她喜欢你吧。”池阮用的肯定句。
戚斫一愣了下，“向我表白过很多次。”
“最近有吗？”
“这个月月初有一次，我说没心思谈恋爱。”
“你这理由也太烂了。”
“我都是这样说的，拒绝人想理由太难想了。”戚斫一脸上带点茫然和莫名其妙。池阮怀疑，自己问他女孩的名字，他都说不出来。
池阮怔了下，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但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吃饱了撑的啊？哪有人为自己前男友的追求者而惆怅的？
更何况这个追求者刚刚还误伤了自己，差点把自己脸都撕破了…
对了，脸。
池阮的视线落到了戚斫一脸上的伤疤上。
划痕差不多1厘米，挂在他颧骨下方的侧脸上，微微泛红。当明亮的光亮照过时，像白纸上用红笔点了一笔。
那姑娘的美甲做的真长啊。
也不知道对戚斫一有什么影响，毕竟是要在镜头前露脸。
池阮想对戚斫一表达下感谢，正在酝酿感情，站在她对面的少年就一步跨过，一只手拉开车门，一只手扶着她肩膀，迅速把她拎进车内。啪得一声关上了门。
池阮愣了下，摇下窗户扭头想问他干嘛。
她看到戚斫一弯腰把脸凑到窗前。风吹起了他黑色的额发，露出光影浓重的眉眼，昏黄的路灯落在他眼眸里，映出一点金色的光圈。他侧头对她笑了笑，说“外面冷。”
*
程涵宇和池阮熟了没多久之后，就有项日常活动。靠着放学后的那几个小时，他两差不多把整个区的电玩厅、网咖测评个遍，时不时还去夜店见识一下市面。
他们长得打眼。在别的高中生灰头土脸、点杯酒都要看身份证的时候，他们换个便服一路畅通无阻，顺路还能被搭讪，连甩个四、五个联系方式。
程涵宇本身上是个中二病幼稚鬼直男，支支吾吾半天只有一句“我妈不让我早恋。”
这时候，就轮到池阮上场了。
程涵宇亲眼见证，有一次她直接从书包里抽出本《易经》，掐着手指对搭讪的人装神弄鬼，“鄙人自幼习命理，掐指一算，八字相克，如果强逆天意，必定导致灾祸…”
虽然程涵宇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信了，还是觉得他两是神经病才离开的。
他两在帝都混迹了那么久，多多少少培养了点兄弟情。程涵宇潜意识里，池阮根本不是女孩子，是自己一个游戏打得好、有点娘炮的兄弟。就是胸前多几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