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墨,我应当谢谢你。”他有感而发。
“谢我做什么?”她亦平常看他。
褚逢程眼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我早前一直在想,哈纳陶已经不在很久了,我为何还是一直想留在这里,许是应了你方才那句话,也唯有在此处,我才可踏实安心怀念记忆中的晨夕风露,阶柳庭花。她在与不在,又有不同?她在我心中便足够了。”
白苏墨微怔。
她想开口,又起茶茶木早前殊死慌张的表情。
这是茶茶木与褚逢程之间的事,她理应守口。
白苏墨端起水杯,轻抿一口。
恰好稍远处,婢女见他二人杯空,遂也上前,重新替她二人换上了温水与热茶。
褚逢程道:“苏墨,我记得你早前在京中是饮茶的。”
眼下,她却滴茶不沾。
白苏墨手中滞了滞。
许是先前褚逢程一袭肺腑之言,洗清了两人之间早前的误会,而后又说起到钱誉,再到哈纳陶。白苏墨仿佛一时回到当初在京中,她与褚逢程是好友,她还曾应应承过替他给将军夫人选簪子。
白苏墨手中捧紧水温杯,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褚逢程,轻声叹道:“出来的时候我还不知晓,早前,才知道我已有两月身孕。”
所以不宜饮茶。
褚逢程唇角微微勾了勾,虽然早前他也猜测过,但从她口中承认,方才是落实。
“国公爷定然欢喜。”
白苏墨亦叹:“爷爷还不知晓。”
褚逢程也又有些担心看她,方才她是说起过,一路被霍宁的人追杀,东奔西藏才又辗转到了渭城此处。
“对了,褚逢程,”白苏墨忽然想起什么似,遂开口。
褚逢程询问般看她。
白苏墨握了握手中水杯,朝他问道:“你原本在朝阳郡驻守,眼下边关异动,你为何会来渭城?”
朝阳郡临近函源和四元城,若是巴尔在函源附近屯兵,褚逢程不应当离开朝阳郡才是。
这一句似是点到了重心处,褚逢程凝眸看她,稍许,才沉声道:“白苏墨,沐敬亭在朝阳郡。”
第187章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第一更结过梁子的)
敬亭哥哥来了朝阳郡?
因是函源一带真的要起战事, 否则爷爷怎么会让敬亭哥哥来函源?
敬亭哥哥是爷爷亲自教授出来的,最熟悉爷爷的排兵布阵与作战之法,敬亭哥哥会来朝阳郡,应是爷爷的授意,那函源一带的战事应当举足轻重……
白苏墨想起方才褚逢程说的,他五日之前收到军中密信,让他往北巡查河流改道的具体位置, 再往西巡视周遭几个重镇,加强城中布放。
渭城是倒数第二站。
沐敬亭是五日前到的朝阳郡, 看了所有他让人捎回的地形图和布防图。
尤其是函源一带河流改道的具体行径。
奇怪的是, 战事一触即发,依照推测, 函源一带应当被巴尔屯有重兵。但他带人侦查的时候, 绕过河流位置, 往北深入了几十里均为见到大的动作。
巴尔在函源应当有屯兵, 却不在函源?
此事蹊跷, 所以沐敬亭已再派人分别往东西探查, 而他巡视的各边境重镇,统统都从各地调了驻军北上, 避免巴尔另辟蹊径突袭……
白苏墨早前见多爷爷沙盘推演, 每一次都是眉头紧皱, 不见松懈。
爷爷待沙场惯来敬畏, 每一步决策都需深思熟虑。
故而在爷爷的沙盘推演之处往往气氛紧张, 便是熟悉爷爷的元伯都少有去叨扰。
她那时便觉战场氛围定然紧张且残酷, 动辄数千数万人的性命牵涉其中,可真正到了渭城,临到战事前沿的边陲重镇,才见人人紧张。便是先前褚逢程同她一处说着话,忽然有军报传到手中,褚逢程身上的气场倏然一变,紧接着,便是几个副将来了苑中。
她离开后苑之时回望,褚逢程同几个副将已经地图铺在方才的石桌上,紧张而快速的指指点点。
离得远,她听不清旁的,只见每人目光都死死盯在地图上,面色凝重,且,都一只手习惯性得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军中之人多有的习惯,在紧张或觉得何处危险不妥的时候,都会下意识重重按住佩刀。
早前在国公府,往来府中的军中之人诸多,白苏墨很容易辨认出来谁有急事,谁心中忐忑,而眼下,褚逢程几人明显都重重按住佩刀。
函源战事怕是有些棘手……
她心中皆是先前思绪,饶是茶茶木在耳边“咿咿呀呀”喂了半天,白苏墨似是通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去了。
“白苏墨!”茶茶木终是忍不了,在她面前“狮子吼”了一声。
白苏墨赶紧捂住临近的一侧耳朵,恼火道:“茶茶木……”
她话一出口,先前还在“愤怒”的茶茶木赶紧伸手在她面前紧张比划着,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白苏墨自然会意,茶茶木这一路怼天怼地,似是就怕褚逢程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白苏墨!”声音小了七八分,音调却提高了八.九分。
足见紧张。
白苏墨从善如流,轻声道:“茶茶木,我方才同你说,你的事我一句也没同褚逢程说起过,方才在苑中,纯属叙旧。”
白苏墨并未骗他。
自始至终,都是褚逢程在同她说哈纳陶之事,后来再说道钱誉,已是后话。
但事关茶茶木,她半个字未提。
茶茶木这才松了手,先前的紧张神色稍稍去了少许,嘀咕道:“那……褚逢程可有同你说起旁的事情?”
白苏墨看他,点头。
茶茶木更是恼火:“这人什么都说!”
白苏墨继续看他。
他果真将古怪眼神瞥了过来:“喂,白苏墨,你同褚逢程什么关系啊,他竟什么都同你说?”茶茶木想到什么,便忽然转了调子一般阴阳怪气道:“早就知道他靠不住,见一个喜欢一个……”
白苏墨才恼火,干脆伸手学他早前敲托木善脑袋一般,重重敲了敲他的头。
“喂!白苏墨!”茶茶木捂头,难以置信看她。
再想开头怼她,才想起似是他这一路都是这般折腾托木善的,他说是同她辩理,那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下还寄人篱下着,他才不做这些事情。
茶茶木遂而语气软了下来,却仍是份外嫌弃和窝火:“干嘛,我有说错?!他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同你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苏墨好气好笑,不禁道:“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之类的话,可都是褚逢程教你的?”
茶茶木正准备回怼她,却忽得噤声。
突然被白苏墨说中,他竟一时无法反驳。
脸色就有些不自然。
白苏墨笑道:“早前我还在想,你这身应对汉人的万精油的本事是从何处学来的,眼下算是知道了,褚逢程一手教的。”
茶茶木果真跳脚:“谁是他教的!是我善于摸索。”
白苏墨眼底笑意更浓。
茶茶木咬牙:“白苏墨,你究竟站在谁那一边!”
在他看来,他们一路同甘共苦,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白苏墨悠悠道:“茶茶木,你可知褚逢程为何同我说这些?”
“为何!”茶茶木还在气头上。
白苏墨瞥了瞥他,轻声道:“褚逢程将你们早前之事悉数告诉于我,是想让我答应他,这一路上所有关于你的事,都不同旁人讲起。”
茶茶木准备好的怒火,忽得在半路被浇熄。
白苏墨继续道:“你是巴尔人,眼下苍月和巴尔局势紧张,想不留痕迹将你全盘摘出。”
茶茶木噤声。
白苏墨又道:“褚逢程之所以要同我说起,是怕我信不过他,以为他信口雌黄,不肯答应他将你摘出之事。茶茶木,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茶茶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还有,”白苏墨所幸添油加醋些都说与他听,“其实早前在京中,我与褚逢程有些过节,结下的梁子还不小,当时还将他直接赶出了京中去,褚逢程其实对我怀恨在心。”
“……”茶茶木瞪大了眼睛,诡异看她。
她继续一本正经道:“所以,我与褚逢程的关系委实算不上好,若非是因为你的缘故,他应当是一个字都不想同我多说,直接遣人将我送走才是,所以……”白苏墨诚恳道:“在褚逢程眼中,我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是想躲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同我再有什么交集最好,你日后真要少在褚逢程面前提起我,更不要特意说他与我关系好之类的言辞,我怕他会恼羞成怒,掐死你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