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恰好有巡逻的士兵来,“托木善”吓得眼中无光。
褚逢程替他掩护了过去,才发现他手中一只藏好的东西是一枚缀着宝石的镯子,这镯子应该是巴尔国中的饰品,“托木善”双目含着氤氲,以为他也是要抢了去。
结果褚逢程拿出金创药给他涂了额头,手臂,脸和脖颈,又将这个镯子和这瓶药一道给了他。
“托木善”诧异。
褚逢程没有回头。
结果再遇到“托木善”是两日后,又在一条街上被人追着打,这回,是被大人追着打。
见了褚逢程,都一阵控诉,有说偷了他家包子的,有说偷了他家桂花酥的,还有说偷了银子的,大人不如小孩儿好糊弄,被小孩儿追不开口就行了,被大人追,他不开口,便有人猜到了他是巴尔人。他不过是个巴尔孩童,被这么多人追,是实在偷了太多东西的缘故。
褚逢程从他身上掏出了包子,桂花酥,银子,戒指,匕首,喝酒的银质杯子,还有雕刻的木头小人……
褚逢程看着他,他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褚逢程想,这应当是个惯犯了。
他扣下了所有被偷的东西,“托木善”气得手舞足蹈,又张牙舞爪要上前找他打架,他一手无根指头直接糊他脸上。
打又打不过,说话也说不通,“托木善”就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
等他哭完了,褚逢程领着他到了卖桂花酥的小店门口,“托木善”眼睛里都是口水,他让店家给了这小鬼五盒桂花酥,又同店家讲,若是这小鬼日后又来,抱了他的名字褚逢程,就让这店家将帐记在他名下。褚大将军家的公子,店家自然认得,连忙点头。
他走到小鬼跟前,同说“褚逢程”,然后指了指店家,然后指了指他手中的桂花酥。
小鬼忽然就懂了。
拎着那五盒桂花酥走的时候,一面走,一面回头看他。
他环臂笑笑。
母亲同他说的,若不是饿极了,谁会为了一个包子馒头被人追着当街打,更何况是个孩子。
他看着那小鬼拎着食盒飞快跑开,心想,应当是有家人的。
……
一连数日,他的例行功课,就是来店铺这里给店家结账,也无一例外,问了店家这小鬼拿走了几盒。
慢慢的,就连店家都以为“托木善”是给将军府跑腿的小哥,只是有些腼腆,不怎么喜欢说话。
一来二回,“托木上”竟同店家都熟悉了,还会跟着学了些汉文,店家见了褚逢程便会复述,褚公子,你家那个挺害羞的小哥,竟同我说谢谢了。
呵,学得倒是挺快。
褚逢程方才想到此处,店家又道,只是如何问他名字,他怎么都不说。
褚逢程道,慢慢来,许是后几日就会说了。
店家笑呵呵应好。
这原本也是生活中的一出润色剂,父亲这几日要检查他的骑射,他便一连好几日没有得空来例行打听这小鬼的事。
父亲自幼对他严苛,他好容易过了骑射考验,才抽空来了桂花酥处。
那店家见了他,竟主动问起:“褚公子,府中近日可是换人来取桂花酥了?”
嗯?他意外。
但还是淡定点头,原本也是帮那小鬼的忙,总不至于拆人家的台。
那店家果真笑道:“这回这小哥,眉清目秀,话多些,也更礼貌些,可秀气了。”
哦,他点头。
多的没往心里去,也因得旁的事多,这几日也未再来。
隔多三四日,他陪母亲在家中用饭,有听母亲身边的刘妈妈闲唠嗑,说早前庄子上有个老妈子唤史妈妈,有回在做活计的时候摔了一跤,摔断了肋骨,庄子上就让她回老家将养着,养好了再来。夫人仁慈,还让每月发月钱给着史妈妈,史妈妈行动不便,便都是家里的侄子来取的,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庄子上的人也一直没起疑。后来还是庄子上的管事碰巧路过史妈妈老家,想着去探望,才发现原来史妈妈回老家时染了场风寒,早就过世,这半年一直是家中的侄子在冒领着,也不知晓,真是染了场风寒过世的,还是侄子家中给拖死的,为了昧那些银子……
后来的话,褚逢程再没多听进去。
只是忽得想起那个小鬼,又想起店家说一连几日都换人了。
那小鬼……
莫不是遭了人的道,被人给顶替了,也不知晓死活。
褚逢程心中掂量了少许。
翌日,早早便来到店家不远处候着,正好见了另一人来取桂花酥,他远远得看见那道背影,比那小鬼高出一个头,拎着食盒便走。
褚逢程远远骑马跟上,一直跟着他出城,都未见过那个小鬼。
褚逢程心中浮上不好预感,便也不犹疑,骑马上前拦他问清楚,结果他一拦,这人就跑。
褚逢程只得下马抓他,这人似是同他年纪不相上下,许是再小些,却生得清秀。
褚逢程只是想问清楚那小鬼踪迹,结果两人动起手来。
褚逢程不想和他纠缠,他却滑头想溜。
结果混乱之下,他是想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却因得他闪开,褚逢程的手不小心划过他胸.前。
两人都愣住。
四目相视,褚逢程僵住。
她咬唇,一跃上了褚逢程的马,先行骑马跑开。
褚逢程才反应过来,柔软……
是个姑娘?
褚逢程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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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如你们,,,
第185章 夜空中的星辰
(第一更夜空中的星辰)
往后几日, 褚逢程时常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父亲问他的马去了何处, 他只含糊其辞说是跑丢了。
可这驯养过的马如何会跑丢?
他知晓难自圆其说,但父亲似是也不准备寻根究底。
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褚逢程懊恼, 他竟莫名唐突了一个姑娘。
他虽是看着自己掌心发呆,却透过掌心,依稀想起当时看过的那双眼睛, 乌黑发亮似是水晶玛瑙, 又似是夜空里的星辰,让人印象深刻, 便一直印在脑海里。
他时时想起那双眼睛。
他也去桂花酥的摊铺问过店家,店家一直说再没人来过了。
他“哦”了一声,店家迟疑, 原来,他们不是给将军府取桂花酥的啊?
店家也终于知晓了, 并非将军夫人喜欢他家的桂花酥。
褚逢程依旧跟随父亲在军中历练, 只是有时有意无意巡查的时候,会想着在城外会不会不期而遇那个姑娘, 但似是那个姑娘连同那个小鬼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见过踪迹。
母亲问他, 可有什么心事?
知子莫若母,他瞒不过母亲的眼睛, 却又不好提起。
恰好, 有府中下人说, 有人来寻公子, 还牵着公子的马。
他的马?
褚逢程“嗖”得一声从床榻上翻下来,直奔府门口去。
心中比早前任何时候都有期许。
对啊,她知晓他叫“褚逢程”,他同那个小鬼说,去取桂花酥的时候报他的名字,那她回回都会旁人提起他的名字,“褚逢程”。
想到此处,褚逢程心头莫名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可等到府门口,见到的却是一个老叟。
老叟慢缓缓得说,有人让他将马牵到此处来,还给一个叫“褚逢程”的人。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踪迹,问老叟,老叟也说不认识。
他接过马的缰绳,心中略有失望。
他的马回来了。
他想见的人却没回来。
……
四月暖春,北边的大雪都融化了。
巴尔一族的人已逐水草迁徙回了北边,明年许是会再来,也许是不会再来。
更许是,他永远也见不到那双缀了星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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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格一族北迁后,燕洛一带逐渐恢复太平。
第二年,似是北境并未遭受去年一样的雪灾,塔格的人也未曾向去年一样涌入燕洛境内。
第三年,听闻巴尔一族内部厮杀,似是……塔格这一族被屠,整个部落都没剩了几人,也许是整个部落都没有了……
褚逢程坐在桂花酥的店铺里,一下午吃了五盒桂花酥。
店家惶恐,褚公子,你没事吧。
他摇头。
再之后一年,褚逢程又随父亲轮换到了东北部的朝阳郡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