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桢全身沸腾着的血液也为之冷静下来,他别过脸,不去看这张与她母亲有九分像的脸,沉声道,“我知道,可我对她没有任何好感,相反,我非常……讨厌她!”
“你无须喜欢她!”女子鲜红的唇瓣勾起一笑,“不过,维桢,连我也没有想到,你能装得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已经喜欢上她了,她毕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你若是偶尔起心动念,说明你长大了,我身边的婢女秋晓可以给你!”
“不必!”赵维桢决绝拒了,从地上起身,“随月,你虽是我名义上的姨母,可你别忘了,我是你的主子!”
“是!太子殿下!”随月笑道。
赵维桢压下了心头滚动的气血,淡淡地朝随月瞥了一眼,笑僵硬在脸上,一瞬间,随月以为自己看错了人,眼前并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而是一个历经过刀光剑影,经受过生死洗礼的王者,那眼神如刀剑般锐利,可当她细看时,少年又透着些可爱的稚气,“你不要叫我太子殿下!”
“是,主子!”随月上前两步,“姜令仪虽不是齐国公府的那位嫡小姐,可他到底是姜氏一族的人,只要我们悉心培养,将来他一旦成长起来,依旧可以带挈很多人为我们所用。”
“不必!”赵维桢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起伏,“毕竟有限,况且容易打草惊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齐国公府有任何牵连。齐国公府不是任何其他勋贵,他们忠诚的是大雍的子民,而非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随月偷瞄了赵维桢一眼,无法揣度,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别有所图,也不便辩驳,道,“是,属下遵命!”
随月离开,猎影返回,赵维桢坐在树桩上,面无表情,问道,“如何了?”
“回主子的话,姜小爷回到了学堂,收拾了些东西,便回了宿舍,正在午休。”
赵维桢无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也格外疲倦,“想办法……让书院,调一下宿舍,与我另寻一处住处。”
猎影有些不明所以,不假思索道,“为何?主子,不是这么住着挺好的吗?”
自从姜小爷出现后,主子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了,这些日子更是把一年的话都说完了,他更是看到方才,姜小爷从台阶上摔下来时,主子吓得脸都白了,分明是格外在意的样子,为何突然又变了呢?
“你是在抗命吗?”
“属下不敢!”
姜嘉卉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不但没有等来赵维桢回宿舍睡觉,反而等来了他要搬离宿舍,姜嘉卉一下子急了,赤脚跳下来踩在地上,揪住赵维桢的衣袖,“维桢哥哥,是因为我吗?原本你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是因为我住进来了,让你不欢喜,才要搬出去吗?”
赵维桢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白白胖胖的脸,眼见得就瘦了一些,书院里再好,也比不上家里,她本该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儿,虽出身尊贵却依旧难免世间颠沛,前世,她宁愿做了九弟的侧妃,九弟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三哥,一个连生辰时日都不肯告诉你的人,她是真的爱你吗?”
明日是五月初九,可前世,她告诉自己,她的生辰是五月十九日,相差十天,九弟的话原来是真的呀,他一直不肯相信,她愿意委身九弟,并非是因为不爱他,而是别有隐情,重生一世,是在叫他一点一点地认清真相吗?
若是如此,他已经怕了!
赵维桢握住姜嘉卉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他小心翼翼地用力,字斟句酌地道,“不,不是,是我升到了乙班了!”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姜嘉卉却是喜了,跟着他走两步到了门口,“真的吗?维桢哥哥真厉害呢!”
她站在门口,脚踩在地上很凉,她扶着门框站立,见赵维桢越走越远,心里渐渐地升起了悲凉来,又见赵维桢进了隔壁的院落,并没有离得太远,又心里欢喜起来。
自赵维桢搬了个房舍之后,猎影便发现,自家主子越来越喜欢坐在窗前,朝外观望。那天,赵维桢的胸部受了伤,后来一直咳嗽不停,猎影初时以为自家主子这般是为了养病,后来才发现,不是。
旬日回来,姜嘉卉身边的同桌便换成了威远侯府的小侯爷,她嫡亲的表兄卢舜华。赵维桢升到了乙班后,空出了一个位置,卢舜华从丁班升了上来,顶替这个位置。
虽有表哥陪着,但姜嘉卉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再看到赵维桢了,每日上午裘夫子的课姜嘉卉还能应对,除了字写得差强人意,背书对姜嘉卉来说是小菜一碟。只下午的骑射课便很难熬了,几乎是一次及格都没有。
这一日,阴雨绵绵,校场上,到处都是水坑,姜嘉卉牵着胭脂在场上溜达了半圈后,终于顶不住丙班师生们的压力,朝马背上爬去,一向温和的胭脂,在姜嘉卉往上攀时,突然就嘶鸣起来,前蹄仰起,朝空中腾起,要将挂在它身上的人儿甩下来。
姜嘉卉吓得脸都白了,眼看就要从马背上甩下来,她耳中传来一个声音,“抓牢了!”
这声音如此熟悉,姜嘉卉的身体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支撑着她,她牢牢地抓住马鞍,任凭这马儿如何发疯都不松手。
原本想看姜嘉卉一场热闹的师生,此时也个个都吓得懵了,八皇子牵过自己的马一跃而上,朝姜嘉卉冲过去,钱夫子也醒过神来,手脚颤抖着朝马背上爬去,能不能救下姜嘉卉他是不知道,他只知道,若姜嘉卉有个三长两短,以齐国公府的势力,他绝对是不得好死。
只眼下,姜嘉卉被马儿拖着朝旁边的林中冲去了,一旦她被带进林中,任何一根树枝都会要了她的命,后果不堪设想。而离她最近的八皇子与她也依旧有一箭之远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搭救。
威远侯府的小侯爷也在拼命靠近,可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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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丛林中冲出一骑来,与胭脂错身而过时,一把捞过了马背上的人儿。姜嘉卉手脚瘫软在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怀抱里,她好半天才敢睁开眼来,第一眼看到了少年削峭的下巴,线条分明,崩得很紧,却又冷峻得迷人。
姜嘉卉盯着瞧了好久,才幽幽喊道,“维桢哥哥!”
少年的身子为之僵硬了一瞬,他终究没有低下头看他一眼,而是放慢了马速。姜嘉卉被赵维桢搂在怀里,她听到赵维桢咳嗽了几声,很是担忧,“维桢哥哥,你的伤还没有好吗?”
赵维桢并不回答,他的伤原本快好了的,今日,事发突然,他急切了一些,又扯动了内伤,气血再次涌动起来。
在卢舜华靠近的时候,赵维桢停了下来。卢舜华朝赵维桢伸出手来要人,“多谢公子相救,威远侯府和齐国公府必定有重谢!”
赵维桢定定地看了卢舜华一眼,眼中的嘲讽不言而喻,卢舜华的脸如被一阵火在烧,虽想不出这少年为何要责备他,但表妹出事,他责无旁贷,这次回去后,父亲和祖母一定会有重罚,这些都抵消不了他心头的愧疚。
眼下,他对这少年只有感激。
卢舜华忙从马背上下来,赵维桢也下来了,却把姜嘉卉留在了马背上。卢舜华朝赵维桢拱手言谢时,赵维桢理都未理,只将马缰递给了姜嘉卉,朝她深深看一眼,扭头离开。
猎影一天都不敢靠近自家主子,自从主子从他住了好几年的屋子里搬出来后,他脸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丝笑意了,成日里虎着一张脸吓人。今日,却是越发更甚,随月来汇报事情的时候,无缘无故地发了一通火,将随月撵走后,就一个人坐在窗下独自饮酒。
大约是求生的欲望所致,猎影竟脑中灵光一现,想到大约与白日里校场上发生的事情有关,他便去打听了一通回来,自顾自地道,“姜小爷那匹马听说是有人动了手脚,鞍下被人置了一枚毫针,养马的小厮被杖责后,交代出是韩国公府的小厮动了手脚,齐国公府要趁此机会把姜小爷接回去,姜小爷死活都不肯,暂且还留在书院里。”
赵维桢喝了一宿的酒后,头有些疼,早上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也没有把他照醒,直到门上传来了敲门声,他才皱着眉头醒来,虽只睡了两个时辰,但一睁开眼,神色依旧清明,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走到门边,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