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他连想梅梅都做不到了,脑子里不停地在想,齐国公叫他过去为的是什么事?是梅梅不高兴不答应吗?是齐国公生气了,怪他事先没有向他提出请求吗?
天亮的时候,赵维桢才眯了一会儿,虽一夜未眠,可起来后精神很不错,去校场上跑了几圈马,又打了一套拳回来后,他连早饭都没吃,便骑了马往国公府赶过去。
路上,九皇子从另外一条街上朝他横冲过来,赵维桢提起马缰,马儿扬起了前蹄,一跃,从赵哲成的马头上跃了过去,并未做停留,一路朝齐国公府跑去。
赵哲成吓了一跳,他本意是要撞赵维桢的,只是他低估了赵维桢的实力。此时后怕起来,才发现,自己方才的举动是多么鲁莽。
不愧是前世南征北战无有败绩的大将军王!
赵哲成勒住马缰,看着赵维桢一路前奔的背影,若不是心情很好,他又怎地脾气这么好?只怕在赵维桢的眼里,他这个手下败将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吧?
实则,赵哲成想多了,赵维桢连看都没看赵哲成,也无从想起,他此时依旧很紧张也有些焦虑。他在齐国公麾下一年多,听齐国公的指令行事,因多有违抗军令的时候,齐国公驭下极严,对他这个皇子也行过数次军杖,他对齐国公颇有敬畏之心。
关键是,若齐国公不把女儿嫁给他,难道他要去抢不成?一边是他,一边是父亲,那不是把梅梅往死路上逼吗?
前世,梅梅便是郁郁寡欢而死!
到了门口,姜贵已经等着了,忙吩咐人好生伺候他的马,亲自引了他进去,一路道,“郡主很早就起来了,听说姑爷要来,特地吩咐厨房多备早膳,说姑爷来了就去正院用早膳。”
赵维桢一生不曾得享这样的温情,此时听了,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在,姜贵也并没有等他回答,而是道,“三位公子也过去了,这会儿正说话呢,等着姑爷过去。”
才到了瑞庆堂的门口,便听到了从里头传出来的说笑声,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比头顶的一轮暖阳还要令人舒服。
门口打帘子的丫鬟看到赵维桢来,笑着朝里道,“姑爷来了!”
里头,卢氏迎了出来,看着赵维桢好似他并非第一天以姑爷的身份来,而是原本就是这家里的一员,“快来,就等你了,我说等你来了再单独给你摆一桌,梅梅偏不让,说要等你!”
赵维桢朝姜嘉卉看去,她歪在太夫人的怀里,眉眼含羞,朝他招手,“过来给祖母行礼!”
赵维桢忙过去,有婆子要拿垫子来,太夫人忙摆手,“别听梅梅的,他是皇子,哪能给我行礼?”
赵维桢有些尴尬,齐国公忙道,“就这一次吧,难不成以后他每次来,我们还要给他行礼不成?咱们家里,他是晚辈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51章
姜嘉卉忙道, “是啊,是啊, 我也是这个意思呢!祖母,您就受了他一礼吧, 要不然梅梅都以为祖母不认同这门婚事了。”
太夫人的确是有些不愿意的, 她还是一门心思想把梅梅和陆瓒凑成一对儿去, 谁知还只想了一想, 皇上那边就下旨了。她以为, 赵维桢这一次做儿子麾下前锋,儿子看中了他,才向皇上讨要了这门亲事。
这会儿看来, 孙女儿对这孙女婿是格外喜欢呢!
圣旨已下,孙女儿又格外喜欢, 她便是不满,也只是不讨人喜欢而已。
“是我想左了, 他不光是皇子,也是我齐国公府的姑爷了,这就行礼吧, 也没什么受不得的。”
姜嘉卉忙让开,赵维桢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改口唤“祖母”,太夫人道,“这我还得备份礼不是,改口费呢叫!”
都笑起来了, 姜嘉卉又拱进了老太太的怀里去,缠着老太太道,“维桢哥哥的箭射得好,祖母把祖父用过的弓送一个给维桢哥哥可好?”
“你这孩子!”太夫人刮了把姜嘉卉的鼻子,“这还没出门子呢,就向着你夫婿了?”
姜嘉卉滚在老太太的怀里笑,赵维桢垂下眼帘,只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姜嘉南一把拍在他的肩上,有些恼怒,“臭小子,真是便宜你了!”
“是,便宜我了!”赵维桢笑道。
用过早膳,齐国公起身去前院书房,叫赵维桢跟着他一起。姜嘉卉紧张了,牵着父亲的手,“爹爹不许为难维桢哥哥!”
姜嘉西笑起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揉着姜嘉卉的头,“你若不这么嘱咐,爹爹还不会呢,你偏这么说,仔细爹爹叫他蹲马步!”
姜嘉卉的记忆中,哥哥们蹲马步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了,她一下子皱了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姜毅炜。赵维桢只觉得两世合起来的甜都不及今日这一早晨的,他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别担心,一会儿我去瞧你!”
如果说,在赵维桢的眼里,这世上还有一个男人可称之为男人的话,那么齐国公绝对是这唯一的一个。国公爷往椅子上一坐,也没那么多规矩,可整个人就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样,叫人心生敬畏。
“坐!”齐国公一扬手,叫赵维桢坐在他身边,“以后你也是这家里的孩子了,我叫你来是要给你立个规矩!”
赵维桢忙要站起身聆听,齐国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说坐,讲这么多虚的做什么?做我姜家的孩子,其实格外简单,只要心怀家国,不负黎民即可!”
齐国公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看赵维桢,见他神色凛然,心中已是赞了一声,这样的青年配自己的女儿并不亏,若他不是皇子,哪怕是个贫寒小子,他都会舍下脸上门去说这门亲事。
赵维桢心头一动,如一块冰封已久的大地,突然迎来了一阵春风,而“姜家的孩子”,便是这一缕蕴藏了无限生机的风,企图催他已经死了的心再苏醒。
齐国公满意之后,再说别的,“我猜想,这门亲事只怕是你向陛下提的吧?”
“是!”赵维桢挪了挪屁股,他不愿在这个人面前说一个字的虚言,“我与梅梅早就认识,那年她只有七岁,在巨鹿书院,我有幸做了她的同桌。我想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我仰慕她良久,今生能娶她为妻,我死而无憾!”
“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个字,我一生征战沙场,说实话,最听不得死啊活啊这类话。我姜家有祖训,男四十无子嗣方可纳妾,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三十五无子嗣方可纳妾,你若做得到,我就把女儿许配给你,本来我无意与陛下结为亲家的。”
赵维桢忙站起身来,“我赵维桢终这一生只会有梅梅一个女人,终生不会纳妾!”他顿了一下,“若将来我们不幸,不能有子嗣,也算不得什么,或领养或过继都无所谓,不必纳妾。”
齐国公愣了一下,看他神色不像是敷衍,不管将来如何,这一刻,这个青年的心是真的。他点点头,“你们彼此珍惜就好,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毕竟将来过日子的是你们。你,我是信得过的,梅梅是我的女儿,我也了解,她心思单纯,待人从不以恶意揣摩,唯一的缺点怕是不够果断,做不得一个好主母。我愿想为她找个家庭关系简单一些的夫婿,谁曾想会嫁入皇家。”
齐国公叹了一口气,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他如何不知?特别是眼前这个青年,还有个身份最为复杂的母亲。将来梅梅要如何应付随妃与皇后这两个婆婆?
赵维桢眸光闪烁了一下,他是想不到齐国公这样的武将,在女儿的事上,心思如此细腻。他想了想,道,“将来我与梅梅成婚后,府上只有她一个女眷,宫里的事轻易不会沾染上她,还请岳父大人放心!”
齐国公点点头,吩咐姜贵进来,“去一趟瑞庆堂,把老国公爷的弓拿一柄来给姑爷!”
两人之后就没有说话。很快,姜贵就来了,双手捧着一张用缎子包裹着的弓,双膝下跪,举到了齐国公的面前。齐国公盯着这弓看了会儿,才伸手拿起,他举在自己面前,眼里闪动着泪花,哽咽了一下,一笑,将弓递给赵维桢,“老国公爷用这把弓射杀过前大臾左贤王,这把弓是老国公爷最后用的一把,三石,拉不拉得起?”
这弓便是闻名天下的射日弓了,赵维桢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见到,曾传说,这弓在老国公战死沙场的时候,被大臾人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