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母妃跟前,他便是那扑火的飞蛾。
已交二更,猎影回来了,赵维桢未成亲,也就几乎不到王府的后院去,住在前院书房之中,此时已经沐浴过了,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街头,衬得他眉目越发清冷,瞥了猎影一眼,猎影忙回答道,“姜家小郡主已经回府了,今日在宫里,韩国公府小公爷亲自向皇后娘娘请命送小郡主出宫,九殿下要送,竟没赶上。”
猎影以为赵维桢听了这话会欢喜一些,谁知,他眉头锁得越发紧了,想了想,又呵笑一声,“老东西为了上官家再出一位皇后无所不用其极了!”
猎影没听懂,倒是木香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药递给赵维桢,猎影离得老远都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儿,若不是跟在赵维桢身边很多年,他深知木香的根底,猎影真以为木香不是在替赵维桢治病,而是在要毒害他。
赵维桢的眉头皱了皱,木香嗤了一声,“殿下现在才知道苦了?老朽三番两次嘱咐殿下,不要沾酒,殿下是没沾酒,却沾了比酒要毒百倍的东西,殿下现在嫌弃苦已经无用了!”
木香朝赵维桢僵硬的后背瞥了一眼,那药里还加了治棒疮的药,散毒的,自然是越发苦了。
赵维桢掀起眼皮,朝他横了一眼,二话没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那腥臭味能把人熏死,木香不忍看,扭过头去,猎影强忍着阵阵上涌的呕吐感,唯独赵维桢云淡风轻如月下饮佳酿,实在是叫人难以琢磨。
只是,喝完后,他直接将手里的玉碗朝外扔去,木香忙撵了出去,“你不要,给我啊!”
猎影上前来,赵维桢曲起一条腿,手指头轻轻地敲在膝盖上,接过猎影手里的漱口水,灌一口,吐在随伯端的痰盂里头,又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扔回给猎影,“看来,我那个大哥这次是要抗争到底了,连皇位都不想要了。”
随伯年约五十,飞起一眼朝赵维桢瞧过去,很快又收回来了,只听得赵维桢“啧”了一声,接着道,“不过,父皇已经对他诸多不满,又有他这些好弟弟们天天儿拆台……”
正说着,猎鹰在门口出现了,局促不安,这倒是奇了,他还从来没有这般失措过,赵维桢也就止了在说的话头叫他进来,猎鹰挠了挠头,“主子,大门被人砸了,九龙影壁也……被砸到了!”
长沙郡王府门前的九龙影壁是皇帝钦赐的,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挑衅到他的头上来?赵维桢的脸沉了下来,随伯和猎影对视一眼,忙退了出去,站在门口,耳朵竖起来,他二人怕引火烧身,却又非常好奇。
“人抓住了,是带上来还是……”
“拉出去剁了,带上来做什么,恶心本王?”
“不是……”猎鹰结结巴巴道,“是两个小姑娘,说是,是郡主的人!”
赵维桢愣了一会儿,人已经带上来了,他自是认得这两个小姑娘的,再过两年,她把惜泉和晴柔嫁了,这两个小姑娘便做了她的两个大丫鬟,他还记得一个叫明宝,一个叫明玉。
“叫什么名字?”赵维桢问道。
“明宝!”“明玉!”
两个小姑娘这会子知道怕了,低下头来,想了一会儿,明宝抬起头,“郡王爷,我家郡主回去后连饭都没吃,一直在骂郡王爷,奴婢和奴婢妹妹气不过,偷偷跑出来,奴婢二人所做之事与郡主无关!”
“她在骂我?”
“郡主为何骂郡王爷,郡王爷自己不知道吗?郡主一直说郡王爷好,谁曾想,郡王爷竟惹得郡主不开心了!”明玉性子烈一些。
“她回去,用过饭没?这会子睡下了没?”
二人均不说话,既是落到了郡王爷的手里,她二人虽害怕,却也想拿一条命换自家郡主一个安稳。如果不是郡主,她们早几年就已经死在了街头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赵维桢眸光黑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得二人惶恐不安,明宝忙道,“郡主回去后就一直哭,乳嬷嬷问郡主,郡主就说郡王爷太过分了,哭了好些会,奴婢二人来的时候还在哭。郡主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二人眼泪都出来了。
赵维桢抬头看屋梁,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猎鹰把她二人带下去。猎鹰回来后问道,“既是知道主子和郡主之间的事,这两个……”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赵维桢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将已经涌出的泪意逼了回去,“她二人若是信不过,你两个也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前世,她身边惜泉、晴柔、明宝和明玉四个,都为了她付出了性命,为她在宫里争取了三年的时间,都是她信得过的人。
这一夜,赵维桢再难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天亮前眯了一会儿,梦里一会儿是姜嘉卉身上处处柔软,一会儿是她哭哭啼啼地控诉自己,她每掉一滴眼泪,他的心就如同被割了一刀。
次日,他提着剑从校场回来,一眼便看到书房门前那紫藤萝架子下坐着的人儿,她穿一身淡粉色的袄裙,不盈一握的细腰上搭着一条同色的丝带,微风从她的身边拂过,吹起了她一角裙摆,露出一双小巧的脚来,看得赵维桢身下一紧。
第33章
姜嘉卉喝着茶,吃着郡王府里南边来的厨子做的好吃的糕点,比起外头五福斋做的都要好吃,清晨的阳光透过紫藤树的花与叶,照射在她的身上,舒服得她早就把自己的来意都忘记了,也忘了明宝和明玉这会儿会不会在王府里受罪。
看到赵维桢,姜嘉卉腾地站起身来,她口里还含着一块糕点,一下子就噎住了,脸腾地就变白。
赵维桢比她吓得还狠,一个箭步冲过来,什么都顾不上,拍她的背,“梅梅,怎样了?”说着,端起茶来要灌给她喝。
姜嘉卉狠狠地喝了一口茶,勉强将那糕点咽下去了,眼泪都出来了,委屈得不行,索性就哭了,气性儿上来,哪里还顾脸面,朝赵维桢身上落着拳头,“都怪你,都怪你!”
赵维桢好声好气地哄着,“都怪我,都怪我!”他握住她的拳头,将她往自己怀里拉,姜嘉卉不肯,朝后退,两人一个拉,一个退,赵维桢也不敢用力,被她拉得朝前走了好几步。
她唇瓣上还沾着糕点,是绿豆馅儿的,一点儿沾在上头,让从不喜欢吃甜的赵维桢,动了想吃的念头。
要吃,也得先把她哄得待自己怀里才行,赵维桢跟着她走了几步,便道,“别动,有个虫子……”
哪个女孩儿不怕虫子呢?姜嘉卉这样的,娇贵得不行,一听说虫子便想到紫藤萝树的枝条儿上挂着一根长满了毛的虫儿,顿时吓得纵身一跳,赵维桢便将她接了个正着。
“别怕,我在呢!”
在自己的府上,怀里又是梦寐以求的人儿,赵维桢心情格外放松,抱着她回到了桌子边上,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拈起一块糕点送到她唇边。
姜嘉卉挣扎着要下去,臀部在他腿上碾来碾去的,不一时,赵维桢就受不了了,他一只胳膊环过姜嘉卉的肩膀,捏住了她的下巴,将糕点再次送到她唇边,“吃不吃?”
姜嘉卉拼命要别过头,赵维桢已是凑了过去,直接含住了,他舌头卷起那粒沾着的糕点,送入自己的口中,这才松开了她。
姜嘉卉的脸红得如早起初破云霞的太阳,身子软得如同一滩水,她强自支撑着,奈何,还是不知不觉地朝赵维桢的怀里靠过去,呼吸急促得不行,偏偏她还往地上溜去,赵维桢只好双手搂住了她,威胁道,“不听话?你那两个丫鬟不要了?”
“你,你把她们怎样了?”
“你说呢?砸我府上的大门,把陛下钦赐的九龙影壁都砸坏了,你说该当何罪?”
“是我叫她们砸的,你要打要罚冲着我来!”
“原是你叫她们来的?那你说说,为何要如此?”
为何?姜嘉卉落下泪来,她低着头,绞着帕子,将几根手指头都狠狠地绞在一起了,勒得红了,她都没有察觉,赵维桢替她疼,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帮她把帕子松开,哄着她,“是在生我的气吗?”
她依旧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齐国公府已经和保宁侯府在商议亲事了,而他也有了指婚的未婚妻,可是他昨日为何要对她做那样的事,今日为何又要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