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深雪深深呼出一口气,右脚向前。
十九,十八……三、二、一。
停顿。
身后是何晶晶克里斯蒂和二十名近卫兵;前面是女王阳台和数十万名戈兰民众。
苏深雪永远排在戈兰女王的后面。
戈兰女王的意义为何?
戈兰女王的意义等于……等于一个合格的吉祥物,好比奥林匹亚赛场上的吉祥物,它所需要承担地是尽量让每一个人投入进来,让每一名参与者心怀愉悦。
“苏深雪,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头顶上美丽的女王皇冠存在与否取决于人们对它的喜爱程度。”这是加冕当天犹他颂香和苏深雪说的话。
犹他颂香说得没错,这是二十一世纪,娱乐至死的二十一世纪。
左手握着花束,右手稍稍拉起裙摆,仅半步,她就跨进了女王阳台。
夜风和着掌声迎面而来,苏深雪微笑,笑得一派纯真坦荡,握花束的手举起,朝广场从左至右缓缓移动。
“深雪!”“深雪!”数十万人山呼。
握花束的手垂落时,广场鸦雀无声。
眼睛望向广场,以一种“好的,我看到你了”“是的,我现在在看着你”的姿态从右至左,三十秒过后,后退一步,四十五度弯腰,亲吻手上的花束。
那是戈兰国花木棉,也叫赛波花,花开灿若红霞,为印第安人赠送戈兰之物,象征不断奋起精神。
嘴唇贴上柔软的花瓣。
一秒、两秒、三秒。
再缓缓直腰,眼睛望向人群,说:“我很想亲吻今晚来到这里的你们的每一张面孔,但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克里斯蒂说有近十万人来到这里,亲吻十万人得花多少时间?三天?”
人群传来阵阵善意的笑声。
她也笑开,广场巨大的液晶屏幕记录着苏深雪此刻的笑容,和来到这里的年轻女孩们笑得一般无异。
嘴角带笑,目光缓缓越过何塞街,停在那幢高层建筑上,它呈闪电波纹状直击云霄,四百米的高度让它把一众高楼牢牢按在脚下,那是戈兰代表性建筑,也是大洋洲标志建筑之一尼罗塔。
和女王会在女王阳台向国民送上新年寄语的固定活动一样,戈兰首相也会每年新年登上尼罗塔发表告戈兰民众书。
现在,这个国家的首相,她的丈夫就在尼罗塔上。
女王阳台和尼罗塔也就隔着何塞街。
目光回到广场,笑着说出:“即使我心里十万个愿意用三天时间亲吻十万张面孔,恐怕首相先生也会提出反对意见,以一名丈夫名义,这十万人中肯定有不少未婚小伙。”
人群传来的笑声更大。
苏深雪低头看了手中花束一眼,说:“所以,我以亲吻赛波花的形式表达对于你们来到这里的感激和祝福。”
掌声和着笑声,一张张面孔以更为饱满的热情凝望这个国度的女王。
那些面孔愉悦吗?是的,愉悦,女王的行为愉悦了他们。
你以为这是她的即兴之作,当然不。
发生在女王阳台的一切都来自于何塞宫的智慧团队,除去呼吸,这晚所有一切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属于苏深雪,从言语停顿举止需精准到以分秒为单位。发型,服装,发饰则由这个智慧团队中的形象小组负责。
相信此时此刻,犹他颂香也在另一块场地做非即兴表演,相比她,他会轻松惬意很多。
如果说她是奥林匹克吉祥物的话,那么他就是奥林匹克的旗手,是走在最前面引领的一方。
在“深雪”“深雪”巨大声浪中,女王阳台门缓缓关上。
她完成了新年致辞,五分钟的民众互动很成功。
苏深雪松开手,手掌心一派干爽,她成为戈兰女王的第一年,每次出席大型公共活动掌心都会冒汗。
隔着一扇门,门外十万人在合唱戈兰国歌,门里的人却是忙作一团。
何晶晶在给苏深雪换鞋,克里斯蒂在接电话,两名侍卫兵正忙着把玫瑰皇冠放入保险箱,一名侍卫兵给她脱手套,发型师在给她整理发型。
他们需要在十二点半前赶到电视台,参加“午夜连线”节目。
“午夜连线”是近年来戈兰最受欢迎的王牌电视节目。
年初,一名戈兰小伙在网上发帖号召女王和首相一起上“午夜连线”,十一月这帖子得到超过十万以上的网友支持。
首相公关部和女王公关部经商议后,给出肯定的答复。
“午夜连线”号称访谈节目,但性质更趋于综艺化,这节目没有脚本,以无厘头著称,主持人的辛辣风格常常让嘉宾们一个头两个大。
据说,两方团队是在得到犹他颂香的答复后才给节目组打的电话,苏深雪不明白犹他颂香为什么会答应参加这个节目。
之前,他们从不参加这类节目。
六道默契题(02)
据说,两方团队是在得到犹他颂香的答复后才给节目组打的电话,苏深雪不明白犹他颂香为什么会答应参加这个节目。
好在,克里斯蒂说,节目组和她一再保证,女王和首相在节目露脸十几分钟就可以了。
中央广场距离电视台有十分钟左右车程。
前往电视台途中,何晶晶手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那手机是她的,往她手机打电话地都是苏家人,苏老先生、苏先生、苏太太、苏珍妮、苏苒、苏煊等等等等。
这些人号称是她的家人,祖父、父亲、母亲、妹妹、表妹、表弟……他们在她成为女王、成为首相夫人后对她展现出了巨大的热情,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少得了嘘寒问暖。
手机每响一次,何晶晶都要看她一眼。
太吵了,苏深雪接过手机,一看来电者是苏文瀚,咧嘴一笑,按下关机键。
对着手机黑屏,苏深雪做出“啪”的口型,她那父亲大人脾气糟透了,戛然而止的铃声肯定会让他暴跳如雷,把手机往地上一摔,那垃圾女人生的孩子敢不接我电话。
苏文瀚一直认为,苏深雪是“垃圾堆长大的女人”的个人产物。
手机,是苏深雪认为一项不怎么样的发明,确切说,她讨厌那玩意。
“今晚都吃了些什么?”“冷了早点回家。”“你和朋友相处怎么样?”“邻居刚送来蛋糕,味道还不错,我给你留了点。”这些再普通不过的言语永远不会出现在她手机里。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穿你最喜欢的那件衬衫。”“我昨晚和你说话的语气不好,现在,我带上玫瑰花向你赔不是来了,你就见见我,好吗?”此类属于情人间昵语也不会出现在她手机里。
不出现就拉倒,她也不稀罕,他们是合作关系,他和她心知肚明。
还不到半分钟,车厢的安静再次被打破,还是讨厌的手机铃声。
这次响起地是克里斯蒂的手机,冲着克里斯蒂接电话的那副尊敬劲,苏深雪猜到往克里斯蒂手机打电话的人是谁。
果然。
“首相先生的电话。”克里斯蒂压低嗓音,把手机递到苏深雪面前。
现在犹他颂香不在面前,车里都是熟人,不需要她装模作样,懒懒接过手里,对传声筒哼了一句,表示自己在听。
电话彼端:“苏深雪?”
一听这语气,她就知道首相大人不满意了,她现在是女王,就不能表示点自己的坏情绪?
“在听呢。”稍微提高一点点声音。
“是不是介意我没和你说一声就答应参加节目?”他顿了顿,“你也知道,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这苏深雪再清楚不过,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是一名利己主义者的不二法则。
苏深雪懒得回应。
片刻,犹他颂香说:“深雪,我很忙,我没法和你解释每一件事情。”
忙得打一通电话和她解释,为什么在纽约多呆一天半的时间都没有?
按原计划,犹他颂香参加完联合国气候大会会在三十号回到戈兰,和她一起在何塞宫共进晚餐。
所谓共进晚餐,昨晚的事情。
昨晚,苏深雪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放在椭圆形盘子上的蒸蛋形状像极了一张变扭的脸,蒸蛋上充当眼睛的荷兰豆在盯着她,红萝卜充当的嘴巴往上扬起,在笑。
是在嘲笑吗?
昨天下午,何塞宫的厨师们都知道了一件事,女王心血来潮,想挑战对于她来说大老难的烹饪问题,而几名见习侍卫私底下认定是女王为首相下厨,很不巧,被她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