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彻底昏死过去的前一秒,她听到一声轻笑声,酥酥麻麻地在耳边逗弄着,像羽毛一样奇迹般地抚慰了她快要干涸的灵魂。
再次醒来以后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幅场景不是雪白的病房,不是窗外自由明媚的天空,而是推开门正徐徐走进来的他。
太宰治。
太宰先生。
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贫瘠而断裂的生命中的男人,像一团火焰,一束亮光,一颗棉花糖一样势不可挡地攻城略地。
他的眼神是冷的,但是手心是热的。他的颜色是晦暗的,但是在花枝眼中却比横滨难得一见的太阳还要温暖耀眼。他的心是苦涩的,笑容是孤独的,表情是冷冽的,但是他手心里的糖果是甜,脸颊是柔软的,他坐在她的病床旁安静地看着放在腿上的书,于是连落地窗外海天一线的横滨港上空飘浮的云朵,都像棉花糖一样柔软甜蜜。
于是,在太宰先生再一次漫不经心地提出殉情的邀请时,花枝几乎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有着像棉花糖一样蓬松的黑发的太宰先生难得地怔愣了片刻,鸢色的眼睛微微地弯起,于是花枝也跟着他一起露出一个浅浅的,小小的笑容。
在出院以后,他将脸颊在女孩颈窝处蹭了蹭,然后突然说道:“呐花枝,你还没有姓氏吧?我给你取一个姓氏怎么样?”
于是,他们窝在房间呆了一下午,翻遍了词典,取了一个这样的姓氏。
鬼冢花枝。
恶鬼的坟冢,被外界称为港口黑手党最可怕的恶鬼的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鬼冢花枝当时并不明白,只觉得这个姓氏很好听,太宰先生喊她的姓氏时像天边的云朵一样柔软。
幼稚的女孩只知道,她终于有了完整的姓氏,一半来自过去模糊不清的回忆,一半来自现在正十指交叉着的人。
他也曾经问过花枝,假如是另一个人在那时捡到她,她也会用这样依恋的眼神看着那个人吗?
花枝看着他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不会的,我会去报答他。除了我的生命,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但我不会爱上他。
后半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彼时已经十四五岁的花枝将少女的心思全数掩藏在心底,羞怯又扭捏地不敢说出口,生怕冒犯到她喜欢得不得了的那个人。
她看到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鸢色的眼眸垂着,看不清眼神,然后将她揽到怀里,将下颌抵在她肩膀上,像是撒娇一样在她耳边道:“小小姐是个小骗子,骗身又骗心。不过,既然骗我,那么就一直这样骗着我吧。”
鬼冢花枝有些茫然地接受了一通指责,不明所以,又觉得心中恐慌。她想要看一看太宰先生的表情,但他一直背对着她,她想要张开嘴解释,但是又觉得无从开口。她没有过去的回忆,她的人生重新开始于一个叫做太宰治的男人伸出来的手中,自然也不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
他耍尽心机地得到这束玫瑰花,抹掉她的过去,学着六道骸一样出现在新生的她面前,像小偷一样卑劣地窃取着不属于他的目光,却又时刻地忧心被戳穿,悲观地想着一万种的bad
第73章
鬼冢花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中也先生驱车带她去了墓园, 她怔怔地呆立在墓碑前, 一种荒谬的,又无法忽视的“又被抛下了”的感觉涌上心头。
怎么会说“又”呢?
她不知道, 只是下意识地升起的念头, 犹如野草一般疯狂地蔓延在心里,原本盛放着满园花开的心间,瞬间荒芜。
她在那一瞬间确实想到了追随着太宰先生而去, 为她的爱情献祭生命。但是那封银色谕令又来得那么恰到好处, 于是在一片茫然中, 她被迫成为了他的继承人。
这算是被重新赋予了活着的价值吗?
鬼冢花枝不知道,但是在那柄红刃刺过来的时候, 她却下意识地躲开。
于是她意识到......
原来, 我还不想死。
*
缘一先生是个好人。
鬼冢花枝发自内心地觉得。
并不是每个惊才绝艳如他的人都会这么平易近人,像冬天暖洋洋的太阳一样。
因为太宰先生的跳楼自杀难过不已的心情,在换了一个远离横滨, 远离港黑。远离一切与他有关的事情的异世界后,逐渐得到了抚慰。
她让自己沉浸在呼吸法之中, 在努力变强的过程中, 逼迫自己去淡忘那段撕心裂肺一般逝去的爱情。
她想要活下来了。
她再也不要任何人去赋予自己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因为她的生命是属于自己的,她想要用这贫瘠的生命, 去做出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
鬼杀队就仿佛她的第二个家一般, 这里的生活丰富而又多彩, 自由而又自在。
严胜大人嘴硬心软, 缘一大人温和可亲,还有像父亲一样的当主大人。
他温柔地推着自己去感受生命的真谛,给了她救人灭鬼的日轮刀,在刀刃砍下恶鬼的头颅,被救下的人露出劫后余生的大哭与感激涕零的道谢后,她握住手中的日轮刀,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生与死在这一刻交叠错开,恶鬼被杀死了,但是无辜的人却活了下来。
“我们在收割生命,但也在守护着生命。”有着焰火一般的红色发尾的缘一大人,在她第一次斩杀恶鬼后,如此说道。
这是鬼冢花枝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终于握住了什么东西。她手中有日轮刀,学会了呼吸法,于是终于能够守住一些她渴望而不敢及的东西。
“谢谢您,缘一大人。”她转过头认真地向他道谢。
他所授予的呼吸法给了她从未涌现于心底的勇气,让她终于有了继续活下去,能够活下去,能够不再悲哀地被抛下地活着的底气。
*
鬼杀队的时光是她所度过的最舒适的一段时光。
训练呼吸法,训练剑技,努力变强,努力砍鬼,努力活着。
悠闲的时光仿佛将岁月不断地拉长,每一天每一秒,都如同数百年前高远明朗的晴空一样让人心情明媚。
所以,如果在这里,在这时喜欢上什么人,也不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吧?
鬼冢花枝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段话。
【想要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重新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好像有点渣哦。”她坐在屋里,一边缝制着手中的发带,一边自言自语道。
但是啊……
在她将发带递到他面前后,缘一大人却坐了下来,提出了让她帮自己扎起来的请求。
就像神佛突然落下云端,坐在她触手可及,伸手可碰的地方,她手指在男人顺滑的长发间穿梭,心如擂鼓,犹如乱麻,拼命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却听到他问,她生气了吗?
这句话中带着几分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她生气一般,她错愕地摇了摇头,反问他道以为是缘一大人生了自己的气,就看到他转过头对她笑得肯定。
“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大概是阳光,白云,微风都太过美好,于是在那个午后的长廊,她再一次相信了“永远”的谎言。
她握住手,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抓取的一抹阳光落在手掌心,满满的温暖与悸动。
于是,她握紧了手掌,头一次在心里有了想要争取什么的心情。
这不是她第一次心动,但却是她第一次主动。
她是带着目的的。想要忘掉上一段悲痛的感情,也想要重新开始,认真地感受一次恋爱的悸动。
她开始研究各式各样的发带,开始不露痕迹地“骗”到了缘一大人的“我只用花枝做的发带”的承诺。
她和缘一大人组队,一起并肩作战,灭杀恶鬼。
惶恐地在京都徒步于花灯街上奔逃,然后撞到他怀中。
坐在石阶上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然后在他抬起自己被小石子划破的脚时面红耳赤地偏过头。
和他一起挨骂,和他一起欢笑。
赤脚的自己伏在男人宽阔的肩背上,抓着他身上披着的红色羽织,他身后像被火焰渲染过一样的发尾让她无端地着迷,于是她偷偷地在他的羽织上捏起一根掉落的发丝。
缘一大人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转过头,有些疑惑道:“是我身上落了什么东西吗?”
鬼冢花枝收起那根头发,若无其事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伏在他肩颈旁小声说道:“落了一片花瓣,我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