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才遇到打劫肘子的山匪多久啊,居然又遇到一批更凶的。
以前在家中,他很羡慕那些能四海游历的人,万万没想到竟是冒着生命危险。
骆笙垂眸盯着倒在不远处的尸体。
那是两名歹人之一,是个平头正脸的年轻人。
骆笙忽然对盛三郎福了福身子:“连累表哥了。”
盛三郎慌忙避开:“表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是咱们家没考虑周全,早知外头这么乱应该请上一队镖师,与表妹有什么关系。”
骆笙摇头:“与我应该脱不开关系。”
盛三郎一怔:“表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笙沉声道:“这一次遇到的歹人应该是专门冲着我来的。”
盛三郎大惊:“为什么?”
骆笙再看伏在地上的尸体一眼,神情复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早就有些奇怪了。
金沙虽然只是一个寻常县城,可管辖金沙的金陵府应有骆大都督的人驻扎。这些人对骆大都督身在金沙的一双子女即便不会日日留意,也该有所关注。
她离开盛家回京,那些人得到消息就算不知道她伪造了骆大都督的信而没有露面,按说也会派人暗中保护。
退一万步这些都没有,为何会有人追杀骆姑娘?
骆笙一时想不明白,却知道想要顺利抵达京城恐怕困难重重。
这一次对方只有两人,下一次呢?
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十分怕死。
十分惜命的骆笙面上却依然镇定:“表哥,我们一起动手把咱们的人埋了吧。”
盛三郎沉声应了。
己方一共有四名护卫,如今只剩一人幸存,其余三人都成了冰冷尸体。
一场暴雨使得泥土变得松软,几人一起动手挖了三个坑,让三名护卫得以入土为安。
骆笙立在微微隆起的土包前,轻声道:“等我回到京城会派人来请出你们的遗骨送到金沙去,定让你们落叶归根。”
盛三郎听了心情越发沉重,抬手想要拍一拍骆笙肩头,最后又悄悄放下:“表妹,你衣裳都湿透了,进庙里去吧。”
几人重新回到庙里。
那堆柴火还在烧着,血腥味依旧没有散。
盛三郎瞄了倒在原地的两具尸体一眼,犹豫道:“要不把他们两个也埋了?”
骆笙坐在火堆旁烤火,闻言冷冷道:“不埋,就让他们暴尸荒野。”
盛三郎呆了呆。
他其实在埋与不埋之间纠结的,没想到骆表妹这么干脆。
红豆揉着腰啐了一口:“埋个屁!姑娘,要不要婢子看一看他们身上带了什么值钱玩意儿?”
杀千刀的恶人踢得她现在还疼呢,这种坏人就该扒光了丢到外头去。
盛三郎忍不住阻拦:“算了吧,扒死人衣裳不合适——”
“是要看一看。”骆笙起身走过去,俯身掀起一具尸体衣摆。
盛三郎神色一阵扭曲,干巴巴道:“表妹,你要是缺钱,我这里有——”
红豆撇嘴:“我们姑娘不喜欢不劳而获。”
看着神色专注检查尸体的骆笙,盛三郎抖了抖唇。
求求骆表妹还是不劳而获吧!
骆笙翻出一物,拿在手中细瞧。
“姑娘,这是什么?”红豆把搜出来的细软塞进荷包,凑过来问。
“一枚桃木制成的斧子挂件。”骆笙凝视着手中那枚长不过三寸的桃木斧,若有所思。
盛三郎看了一眼道:“这没什么稀奇吧,这桃木斧子上连个字都没有。”
“是没什么稀奇的。”骆笙走向另一具尸体,又仔细翻找起来。
盛三郎:“……”
不多时,骆笙又从第二具尸体怀中翻出一枚桃木符,同样是斧头形状。
两枚桃木斧,样子别无二致,只在花纹上有些差别。
佩戴平安符乃是时人风尚,这两枚桃木斧上一个字都没有,平时被人瞧见只会当作普通平安符。
可在骆笙看来,在两具尸体上都发现了桃木斧就有些奇怪了。
骆笙仔细把两枚桃木斧收了起来。
见表妹与小丫鬟不逮着尸体猛翻了,盛三郎松口气,可随即心情又沉重起来:“表妹,你说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会不会很快又有歹人追来?”
外头雷声阵阵,倾盆大雨几乎可以冲刷掉一切痕迹。
骆笙收回视线:“照常理推测不会那么快。这二人身手出众,完成任务本不成问题,对方确定二人失手尚需一段时间。”
盛三郎悬着的心暂时放下来:“这么说,咱们暂时是安全的。”
“追杀的人早晚会来。”骆笙平静道。
盛三郎已经不知道该把心放下还是提起来了,只能拍着胸脯道:“表妹放心,那些歹人想伤害你,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骆笙默了默,道:“我们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可以雇佣一队镖师,算好时间与路程,以后不在荒郊野外逗留。”
这样是否能换来绝对的安全她不能保证,但眼下不能让跟着她的人先垮了精神。
盛三郎尴尬眨了眨眼:“表妹说得对。”
是他傻,表妹有的是钱,完全可以把整个镖局包下,为啥非要踩他的尸体呢。
雨终于停了,因为少了三名护卫,盛三郎弃马不骑当上了车夫,一行人在天黑前总算赶到了下一个城镇。
客栈伙计对几人的狼狈并不奇怪,赶路遇上这么大的雨,不狼狈才奇怪呢。
“几位客官里面请,咱们有准备好的热水。”
哎呀,被丫鬟扶着的小娘子看着那么娇弱,可别病了才好。
第44章 靠谱护卫
有热水沐浴,有热腾腾的饭菜,比之在破庙中的遭遇,这简直称得上天堂了。
骆笙睡了个还算踏实的觉,洗漱过后走出屋子。
盛三郎已经等在外头,眼下一片青影。
“表哥没睡好?”
盛三郎连忙否认:“怎么会没睡好,我昨夜睡得可香呢。”
没想到骆表妹看着这么精神抖擞,显得他一点都经不起事。
悄悄看少女白净红润的脸蛋一眼,盛三郎叹服:到底是扯掉开阳王腰带而面不改色的表妹呀,遇事比他沉得住气多了。
骆笙确实要比盛三郎沉得住气。
死而复生,灭门之祸,在这样的冲击下她尚能自持,相较起来昨日破庙中遇到的事就不算什么了。
“表哥打算去哪里吃早膳?”想一想昨日盛三郎受到不小惊吓,骆笙觉得该补偿一下无辜受累的少年。
“就在客栈大堂随便吃点得了,吃完了咱们就去镖局雇人,趁着天色还早抓紧赶路,这样在天黑前就能赶到下一个城镇了。”
骆笙颔首:“那就在客栈用饭吧。”
几人来到大堂,发现已经坐了不少人。
撒着芝麻的葱花烧饼,金黄色的油炸糯米团,泛着红油的汤粉,一清二白的阳春面,种种食物的香气交织着扑面而来,令神色恹恹的少年登时精神一振。
“表妹,咱们靠窗坐吧。”
一行只剩下五人,也不讲究什么尊卑,围着靠窗的桌团团坐下,很快各种吃食就端上来。
骆笙叫了一碗阳春面,慢慢吃着。
只加了一撮葱花的面条,汤头有些敷衍,吃起来清汤寡水没什么滋味。
盛三郎面前也有一碗阳春面,吃了一筷子不由皱眉。
这面有点难吃啊。
他悄悄瞥了骆笙一眼,见对方虽然细嚼慢咽但一碗面已经吃下小半,纳闷问道:“表妹觉得这面如何?”
骆笙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言简意赅:“难吃。”
盛三郎默了默,大口吃起来。
只要不是他味觉出毛病了就好,难吃就难吃吧,他总不能比表妹一个姑娘家还挑剔。
“回来我给表哥做面条吃。”见少年埋头吃面,骆笙细声道。
这场追杀针对骆姑娘而来,盛三郎受了无妄之灾,就用美食安慰一下吧。
盛三郎埋在碗里的脸猛地抬起,好像能发光:“真的?”
“当然不会骗表哥。”
有吃到肚子里的叫花肘子作保,盛三郎对此毫不怀疑,眉飞色舞道:“那我不吃阳春面,我要吃带肉的,最好是五花肉!”
骆笙微一沉吟,笑道:“那就做臊子面,用肥六瘦四的五花肉当臊子。”
“哧溜——”盛三郎吃了一大口没滋没味的阳春面,连同口水一同吞下。
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两碗阳春面,八个葱花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