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晴儿放开!”
平栗一改冷漠的语气,颤声道:“义父,您真的误会我了!”
“误会?”骆大都督一指被平栗挡在身前的骆晴,“现在也是误会么?”
平栗苦笑:“义父,孩儿也是没办法,孩儿不想含冤而死,只能委屈二妹了。”
靠着甩着尾巴的骏马,平栗警惕环视四周,把骆晴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厉声道:“你们都举起手,把手举过头顶!”
骆大都督死死盯着平栗,冷冷道:“照他说的做。”
一双双手举起来。
平栗视线落到骆笙身上。
骆笙面无表情把手炉放到雪地上,举起双手。
见所有人都举起手,平栗立刻翻身上马,并把骆晴拉了上去。
骏马长嘶一声,不安扬了扬马蹄。
平栗端坐于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他想做锦鳞卫的第一人,哪怕锦鳞卫中一个无名小卒都留意过,可惜只要有义父在,他永远只能活在他的阴影里。
他看到了被人群挡住的数匹骏马,不由冷笑。
对方不甘心这么放他走,他早就想到了。
甚至能想象出一旦他策马奔逃,失去了瞬间要骆晴性命的能力,无数羽箭就会射向他的后背。
众目睽睽之下,平栗解下腰带缚住骆晴双手,随即把她放到身后。
骆大都督面色微变:“平栗,你这个畜生!”
平栗苦笑:“孩儿说了,孩儿也是没办法。您放心,只要无人袭击我,我会护好二妹。”
骆大都督铁青着脸没有吭声。
“还有,不要追我。至少在我目之所及的距离,我不想看到有人在后边追。”
说完这话,平栗扫视一圈,视线在云动身上停了停,又掠过骆笙,最后停在骆大都督面上。
骆大都督寒着脸与之对视,目光如刀。
“义父,孩儿走了。”平栗说罢一夹马腹。
骏马如离弦的箭疾奔而去,很快就在雪地留下深深的马蹄印。
云动牵着一匹马上前:“义父,我去追他。”
眼见载着平栗与骆晴的马已经不见了踪影,骆大都督沉着脸点点头:“去吧。”
云动翻身上马,顺着马蹄印追去。
紧跟其后的还有一队锦鳞卫。
骆笙拣起放在雪地上的手炉,走到骆大都督身边。
骆大都督望了前方许久,侧头问骆笙:“笙儿冷不冷?”
骆笙摇摇头。
“进屋暖一暖吧,为父还有事要处理。”
“父亲请个大夫来候着吧。”
骆大都督脸色越发难看,咬牙道:“那个畜生,要是敢伤着晴儿,定将他剁了喂狗。”
骆笙垂眸沉默片刻,轻声道:“既然如此,您为何还同意二姐来见他?”
一个陷入男女之情的少女会做出什么傻事,她不信骆大都督想不到。
骆大都督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方向,喃喃道:“为父就是想看一看……”
看一看晴儿会如何选择。
看一看晴儿作出最糟糕的那个选择之后,是不是就能死心。
看一看除了他,想要平栗性命的还有什么人。
他不想利用女儿,他只是把选择的机会交给她。
铺满了积雪的路仿佛没有尽头,熟悉的街景似乎变得陌生,耳边除了呼啸的寒风,就是急促的马蹄声。
平栗带着骆晴已经跑出了很远。
“大哥,我们去哪儿?”骆晴觉得自己要冻僵了,艰难开口问。
她的声音被寒风吹碎,落入平栗耳中。
“二妹,抱歉了。”
男人温柔的话飘入背后的少女耳中,随即松开了手。
第345章 来人
那声音太温柔,温柔到骆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坠了下去。
从马背上到雪地上,这样短的距离,对坠落的少女来说仿佛一生那样长。
可实际上又太短暂了。
奔驰的骏马,凛冽的寒风,骆晴落地后许久,才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疼痛。
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脑海一片空白,茫然仰望着天空。
鹅毛般的雪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很快落了她满头满脸。
她以为会昏过去,却没有,一滴泪顺着眼角淌下。
马背上少了一个人,一下子提高了速度。
平栗攥紧缰绳,始终没有回头。
他当然不会带骆晴走。
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亡命天涯,恐怕用不了一日就要被义父的人抓回去。
从大牢脱身后骆晴就失去了当人质的作用,再带着她不过是一个累赘罢了。
把骆晴丢下马,等云动追过来还能起到拖延追兵的作用。
不是他心狠,人到绝路顾不了那么多,何况地上积雪厚,掉下马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这般想着,平栗一颗心越发冷硬,催动着骏马拼命往前狂奔。
雪纷纷扬扬下,很快遮掩了雪地上留下的痕迹。
云动领着一队锦麟卫策马飞奔,突然一勒缰绳跳下马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勒住缰绳停下。
云动快步走到一处,面露惊诧:“二姑娘?”
躺在雪中的少女仿佛失去生命的冰雕,没有丝毫反应。
云动脸色极差,伸手去探骆晴鼻息。
极微弱的鼻息令他神色稍缓,忙把躺在雪中的少女打横抱起来。
从被抱起到放到马背上,骆晴始终没有动弹一下。
她的裙摆垂下,上面是大片凝固的血迹。
云动一手护住骆晴,一手抓住缰绳,吩咐属下:“你们继续追,我护送二姑娘先回去。”
他相信,在义父心里二姑娘的性命比追回平栗更重要。
“是。”一队锦麟卫策马而去。
云动毫不迟疑,立刻调转马头带着骆晴往回赶。
风急雪大,护在怀中的少女仿佛一块冰,令人心忧。
“驾——”云动不停催动身下骏马。
骏马在雪地留下深深的蹄印,又很快被大雪覆盖。
锦麟卫衙门总算到了。
云动翻身下马,抱着骆晴就往里面冲,边冲边喊:“叫大夫来!”
骆大都督快步走出来,见到云动抱着骆晴面色微变:“晴儿怎么了?”
云动一边往内走一边回道:“孩儿追过去时发现二姑娘躺在雪地里。”
骆大都督瞬间想到了什么,怒道:“这个畜生!老五,你继续去追。”
他从云动手中接过骆晴,大步往内走去。
大夫早就候着了。
一同候在屋中的还有骆笙。
默默看大夫替骆晴检查伤势,骆笙走至骆大都督身旁低声问:“平栗把我二姐甩下了?”
风急雪大,再好的马带着两个人也跑不远,平栗把骆晴丢下是必然。
只是那时候就算她提醒,骆晴也不会信。
骆大都督微微点头,脸色极差。
既气平栗的狠毒,又气骆晴的糊涂。
大夫处理好,走到骆大都督面前。
“如何?”骆大都督问。
“五脏六腑受了些震荡,需要好好调养,最严重的是摔断了左腿,加上在雪中冻了一段时间,恐怕——”想到躺在床榻上的如花少女,大夫不敢说下去了。
“说清楚。”骆大都督沉声道。
大夫低着头,不敢看骆大都督脸色:“恐怕会跛足。”
骆大都督陷入了沉默。
大夫微微躬着身,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后,骆大都督平静道:“劳烦大夫了。”
大夫连称不敢。
等大夫被领下去,骆大都督目光投向床榻上的少女。
骆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哪怕在昏迷中依然能看出她的痛苦。
骆大都督沉着脸吩咐一名锦麟卫:“去请寇太医来。”
太医署中,寇太医最擅长压伤骨断、跌打损伤。
去请太医的锦麟卫离开没多久,就有一名锦麟卫匆匆进来禀报:“大都督,开阳王那边来人了。”
骆大都督听了,对骆笙道:“照顾一下你二姐,为父去处理一下公事。”
骆笙微微屈膝:“父亲放心去忙吧,我陪着二姐。”
房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骆笙搬了个小杌子,默默守在床边。
骆晴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寇太医赶来,替她重新正骨。
惨叫声在屋中回荡,骆晴冷汗淋漓,大喘着气。
“姑娘可别动,动了更麻烦。”寇太医一脸严肃警告。
骆晴只觉每一寸骨头都在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