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儿也心疼,跟着劝:“是呀,姑娘,闷了去逛逛也好,整日在演武场晒黑了不行呀。”
只看看不抢回来,其实也是没问题的,总比姑娘把自个儿晒黑了好呀。
“这么热逛什么?休息一下也该去酒肆了。”骆笙把擦过汗的帕子随意扔到蔻儿手中,大步离开演武场。
休息好了,也该去杀人了。
沐浴过后,换上干净柔软的雪白中衣,骆笙打发红豆与蔻儿退下去。
她独坐床头许久,从床下摸出一张弓。
那弓正是她每日练习最为熟悉的一种,普普通通毫无特色,却不是同一张。
这把弓,是她专为平南王准备的。
骆笙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弓弦,一遍又一遍,直到心静如水,才把弓收好。
已经进了六月,天黑得很晚,有间酒肆开门的时间也比五月延后了半个时辰。
说是天热,太早了影响大厨做菜的心情。
这也是无数酒客敢怒不敢言的一点:就没听说酒肆开门时间还一个月一变的。
天色终于暗下来,酒肆外大红灯笼亮起,为陆陆续续到来的酒客撑起一片温暖橘光。
从有间酒肆飘出的香味越飘越远,那些早已知晓这家宰人黑店价格的寻常人捂着鼻子加快脚步,片刻不敢停留。
听说有个家资丰厚的外地人吃得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他们可不能步了后尘。
骆笙坐在柜台边,如往日一般懒散安静喝着茶水。
酒客三三两两走进来,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很快大堂就坐了半满。
直到这时,平南王终于来了。
平南王是带着平南王妃一起来的。
近来平南王常带王妃同来,到现在京中人已经开始称道平南王夫妻恩爱,那些有女儿的府上对平南王世子兴趣大增。
到平南王这个年纪还与王妃如此恩爱和睦,儿子自然差不了。
对于这些风声,平南王妃早已耳闻,心中自是得意。
一开始,她只是想多吃几次这家酒肆的琥珀冬瓜罢了。
她以前只是对这道与少时温馨记忆有关的菜念念不忘,自从来酒肆吃过,才发觉还能在这道菜里尝到不可言说的快意。
细嚼慢咽着这道菜,让她有种终于彻底把镇南王妃踩在脚下的满足。
且是对方永不能翻身的那种畅快。
这让她怎么能不喜欢这道菜呢。
没想到与王爷来了几次还传出夫妻和睦的美名,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这样的名声,于儿女嫁娶上自然有利。
见到平南王夫妇进来的那一刻,骆笙心中终于松口气,唇角微扬。
尽管今日平南王不来还能等下次,可她已下决心今日动手,自是忌讳一切变故。
出变故,总让人觉得不大吉利。
招待开阳王夫妇的还是红豆。
“客官今日来得有些晚,雅室已经没有了。”
“无妨,大堂就好。”平南王很是随意。
来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执着雅室了。
毕竟这么多有身份的人都在大堂大吃八喝,连开阳王都不例外。
“客官请随我来。”
骆笙默默听平南王点好菜,起身走向后厨。
根据平南王夫妇的饭量,用饭的速度以及加菜的习惯,她大概可以推算出从酒菜摆上平南王那桌,再到平南王夫妇出门所用时间。
走到院中,正遇见络腮胡子往外走。
“东家,我去接小七。”
骆笙微微颔首,语气如常:“早去早回。”
考虑到小七还小,骆笙征求过秀月意见,从上个月开始就把他送去了一家不错的私塾。
络腮胡子欢喜得不行,主动揽下接送的差事。
而对骆笙来说,送这个很可能与镇南王府有关系的少年读书识字十分必要。
此外,也是为了这一日尽量支开不相干的人,比如杜飞彪。
等络腮胡子一走,骆笙便给正劈柴的壮汉安排了新活计:“等劈完柴记得把豆子磨了,明日做豆腐吃。”
壮汉眉开眼笑应下来。
出把没处使的力气算什么,明日有豆腐吃了。
呵呵呵,他喜欢吃豆腐。
壮汉动作熟练劈着柴,陷入了对明日晚饭的美好幻想。
进厨房与秀月闲聊几句,骆笙再次回了大堂。
如往日一般在大堂与后厨之间来回数次,大堂里的酒客对此熟视无睹。
“记账吧。”酒足饭饱,平南王照例说了这么一句,带着平南王妃往外走。
红豆面上挂着称职的笑,在平南王夫妇身后微微屈膝:“二位客官慢走。”
第146章 留下
对于店小二的客气话,平南王当然不会理会,而是在将出门时对卫晗打了声招呼:“十一弟还没吃完呢?”
卫晗端坐窗边桌前,这日穿的是一件鸦青色的袍,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目深邃。
对于平南王这句废话,卫晗很不想理会,然而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他冷淡点头:“嗯。三哥、三嫂慢走。”
“那十一弟慢慢吃。”平南王笑呵呵走出酒肆大门,神色冷了下来。
没人乐意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对于这个油盐不进的十一弟,他当然有意见。
皇兄却最器重十一弟。
他甚至都想不明白原因。
若说十一弟是难得的将才,大周就找不出比他强的么?
可皇兄从十一弟少时起就精心培养,更是早早送去北地磨炼。
难道在十一弟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皇兄就看出他是个武可定国的好苗子?
平南王翻起遥远的回忆。
他怎么记得十一弟小时候是个傻子呢?
十一弟是在他离京就藩多年后才出生的,直到父皇过世皇兄继承大统,他们这些藩王进京朝贺,才见过那么一次。
那时候十一弟不过三四岁大,瞧着可不大灵光。
据传,十一皇子有些痴傻……
许是年幼灵智开得慢,谁成想现在人模人样了呢。
平南王想着这些心头不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王爷小心。”平南王妃忙把他扶住。
平南王回过神来,站稳身子:“我没事。走吧。”
酒肆外已是万家灯火。
一轮残月细如蛾眉,伶仃冷清挂在天上。
平南王略略站定,呼出一口气:“难怪有间酒肆只做晚市,这么热的天要是换了大晌午吃饱喝足走出来多难受。现在一出来就能吹着夜风,还是舒服多了。”
平南王妃笑着附和。
“王爷,咱们走吧。”
守在酒肆外的护卫无声跟上平南王夫妇。
走出数丈的距离,平南王回头望了一眼。
酒肆依然灯火通明,青色酒旗迎风招展。于夜色中这么认真看着,熟悉又陌生。
“王爷?”平南王妃纳闷唤了一声。
平南王回过头来,一边往前走一边笑道:“有间酒肆的扒锅肘子真是百吃不厌。下次有这道菜是什么时候?”
平南王妃笑道:“今日是月末了,下次要初十才有。”
一想还要等十来日才能吃到钟爱的扒锅肘子,平南王皱眉:“也不知哪来这么多臭规矩,初十、二十、三十,算下来一个月只能吃三次。”
“其实这样正合适,良医正说到了咱们这个年纪,不能常吃这些……”
平南王显然没听进去平南王妃的啰嗦,迎着夜风叹口气:“幸亏还有烧猪头、卤牛肉卖,就没那么难等了。不知道骆大都督的女儿从哪里找来的厨子,做菜真是一绝。回头你打听一下,若是有同门,就请到王府来。”
能直接把有间酒肆的厨子弄到王府最好不过,然而酒肆是骆大都督的掌上明珠开的,王府没必要因为一个厨子得罪骆大都督。
“知道了,明日我就派人打听一下。”
夫妇二人不再多言,悠闲踱步往平南王府而去。
街边一棵树上,一身黑衣的骆笙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手握弓箭静候目标的到来。
她不能太久不出现在酒肆中,所以也是刚刚藏好身形。而时间显然拿捏刚刚好,能看到平南王夫妇正往这边走来。
这就是她走遍西城大街小巷,最后选择把酒肆开在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酒肆离平南王府的距离,恰好是坐马车不值当的,步行正好消食的距离。
吃饱喝足,乘着夜风踱步回府,可要比坐车坐轿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