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说+番外(30)

作者:奉旨填词柳三辩 阅读记录 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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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厕之所以叫做旱厕,就是因为它不带冲水设备,只在蹲坑坑位下方设置一个蓄粪池。脏与臭并存,苍蝇与蚊子齐飞,对于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的人来说是相当难以忍受的。

旱厕区分男女,但两边的配置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四个蹲坑的隔间,好在还有砖砌的隔板能挡了遮遮羞。

“太臭了,”陆寅柯捂住鼻子,“昨天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了,今天好像更臭了。”

杜彧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虽然没夸张到捂鼻子,却也不敢肆意呼吸,几乎是进少出多。

“啊……操。”

他站在陆寅柯左起第二个隔间里,听见那人突如其来的叫骂于是转头看去。

只见那人的表情异常扭曲,他一只手在下面解着裤链,另一只手盖住脸的下半部分,眉毛拧巴在一起,连眼睛都睁不开似的眯着。

杜彧也不说话,因为他知道陆寅柯一会儿肯定是憋不住的。

果然,他没有等待太久,在踏出旱厕的后一秒就得到了答案。

“我跟你讲,”陆寅柯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杜彧甚至能看见他胸腔变化的幅度,“刚刚简直太煎熬了!我在里面突然想打个喷嚏,但因为实在太臭了,就没能打出来。然后那喷嚏就堵在我鼻子里,吸不进气也呼不出来,跟呛水的感觉一样,难受得一批。”

“哇,真的好险,我差点都以为要死了。”他擤擤鼻子,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胡说八道。”杜彧回他,声音硬邦邦的,明明是友善的词句却说出了严厉的语气。

“怎么,”陆寅柯走上前,伸过臂膀想要揽他的肩,“舍不得我死啊。”

杜彧微微侧身躲开:“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如果你不想我死,我跪着都会活下来,爬都要爬到你身边。”他音调虚浮得听不出真切,“所以快点,说舍不得我。”

“莫名其妙,”杜彧顿了好几秒才垂下眼帘,低头看向土地上越发重叠的两个身影,“又不是黑帮火拼,你多半老死在床上。”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他狡黠地歪起一边嘴角,“那也得是死在你床上。”

“荒唐。”杜彧脸色铁青。

“那我现在问你个严肃问题,真的很严肃,不开玩笑,你好好回答。”他把头朝向杜彧,因为光影的错位,地上的影子仿佛是在亲吻那人的发顶,“我死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吗?”

“呃,我是指,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他眨眨眼兀自解释道。

葬礼。

听到这个词杜彧无言地怔了怔,脑子里过电般回放起那堵雪白到窒息的墙,萤绿色的紧急出口,红光突然熄灭的灯,心电图的机械音嘀嘀跳动直至轰鸣,还有最后的“跟他们道个别吧”。

“你会来吗?”在他愣神的时候,陆寅柯催促了一句。

“不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啊!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啊!我们不已经是好朋友了吗!”陆寅柯憋屈地念叨起来,“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啊?”

“只是朋友,还没有好,”杜彧回头挑唇轻笑了一声,“继续加油。”

“唉行呗,反正我当舔狗也当习惯了,那好歹也算朋友了。”他耸耸肩追上前面突然加快了步伐的人,“仔,再给爷笑个呗。”

情理之中的无人回应。

“那爷给你笑一个。”

他说着便咧开嘴角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一张痞气的脸突然带上三分憨相。

“丑。”杜彧评价。

开营仪式定在下午三点举行,一行人吃完饭睡过午觉就匆匆忙忙起来了。两点半走进教室时,人已经来了大半,都三三两两打作一团,一点儿没认生的样子。

杜彧很快就注意到,中午被妇女牵过来的女孩正独自在最后一排坐着,孤零零的,除了手里的勾丝布偶熊,对外界一切都毫不关注。

“她叫什么?”杜彧偏头去问韩文涛。

“呃,”韩文涛翻起名册,“叫陆筱鸥,陆哥的陆,竹字头那个筱,海鸥的鸥。”

“今天中午带她来的好像是她姨妈,”韩文涛悄声补充,“她姨妈说这个小孩不太好带。”

“几年级了?”

“四年级,在城里读小学,她妈太忙没时间带,给放老家来了。”

杜彧了然地点点头,本来已经迈出的步伐却突然又收了回来。

他慢悠悠晃到陆寅柯旁边:“你本家,你去跟她说会儿话,她叫陆筱鸥。”

“啊?凭啥?”陆寅柯挠挠手臂,“我不太会跟小孩打交道。”

“因为她是你本家,而且你在支教,并且我是队长。”

杜彧把下巴往前抬了抬,像只高傲的天鹅:“去。”

“行吧行吧,我去。”

陆寅柯妥协而敷衍地动了动脑袋,他双手插在兜里,拽里拽气一摇一摆地溜达了过去,像只廉价的呆鹅。

“小朋友,”他走到她旁边蹲下身,“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抱着熊冷酷地瞥他一眼,继续低头捏熊掌,好似刚才与她讲话的就是一团空气。

陆寅柯第一次被除杜彧以外的人无视得彻底,并且对方还只是个半点大的小屁孩,他不甘心得就像告白被拒的愣头青。

“小朋友,你看看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他挂起僵硬的微笑再次尝试,不破楼兰终不还似的。

女孩这次连眼都懒得抬了,她把小熊的蝴蝶结整理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用指甲抠平那些褶皱,带着近乎偏执的狂热。

“算了算了,这样吧,我摊开来说了。其实我知道你叫陆筱鸥,我也是奉命过来跟你搭话的。”陆寅柯见攻破无望,干脆也不蹲了,直接破罐子破摔地坐上了女孩身侧的座位,“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我那位还在那儿看着呢。我就说我不会带小孩吧,唉,丢大脸。”

“对了,我也姓陆,我们本家。”他自暴自弃地撑头歪在桌上看女孩玩熊。

“哎,你这熊挺精致啊。”

女孩听到这句话才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唇瓣一张一合竟是屈尊开了口。

“我妈给我的。”

“哦……”陆寅柯装模做样地点了点头,“你妈挺忙吧,我听说是她把你送过来让你外婆带的。”

女孩的手僵住了,好半天才“嗯”出一个单音,寂寥的样子想看不出都难。

“没事,我小时候也这样,习惯就好。”陆寅柯不以为意地教导着,“你看,我现在不也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了吗?”

“是吗?”女孩终于说出了迄今为止最长的一串话,“我觉得你挺糟糕的,而且无聊。”

“嘿,你觉得我糟糕啊?”陆寅柯笑笑,“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说我糟糕的人了,这我也习惯了。”

“倒是你,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这么故作深沉?这玩具熊一点都不衬你气质,我看你就该拿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去研究哲学。”

女孩终于抬起了头,一双携着些许娇俏的杏眼一动不动望向他。

“那该怎样?”她问,明明是求教的言论却带着锐利的傲气。

“去跟那些小孩一起玩啊。”陆寅柯依言答道。

“不想。”

“为什么不想?”

“没意思。”

“你这样一个人玩熊就有意思了?”

“那也比和他们玩好。”

陆寅柯一听,乐了。

“我说,你是不是没什么朋友啊?”

“有,汤米就是我的朋友。”她不甘示弱地反驳。

“汤米是谁?”

“就是它。”

女孩戳戳熊脸,才平整的蝴蝶结又在她的大幅度动作下被揉成了一团,凹了半边脸的小熊显出两分悲伤的神色。

“朋友呢?我是说真人。”

“没有,”女孩把熊放在桌上,两只手交叠着压了上去,“我才不需要朋友。”

陆寅柯翻眼望向天花板,他对陆筱鸥的孤僻无计可施,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这个麻烦扔给杜彧。

“行吧酷女孩,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但我有言在先啊,不管你需不需要朋友,乐不乐意玩游戏,夏令营报了名就要参加,不然我会把你抓过去强制锻炼的。”

女孩一听,瞪他两眼,腮帮子鼓鼓地轻呼一声“莽夫”。

她本以为刚刚与她搭话的大个子会因为这两字再回头与她掰扯一番,谁料那人只是跺了两下地就起身走了,向着另一个青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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