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边。”陆寅柯说。
杜彧抬头,天花板上画着一具人的骨架,巨大的吊灯正好挡在心脏的位置。骨架结构清晰明朗,艳丽的红令人恶寒,与这房间的其他比对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这时,天花板上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沉闷且缓慢,就像有人拖着铁锤举起又落下,落下又举起。不知哪里还传出细碎的交谈声,窃窃私语着,像是引诱。
“楼梯不在这里,我们走吧。”陆寅柯看向杜彧,“你怎么不动,害怕了?”
杜彧颤巍巍伸出手指:“不……是,那里有只手。”
陆寅柯一愣,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只五指苍白却涂上了鲜红甲油的手卡在杂物的缝隙里,不细看就很难发觉。
“这是道具还是……我去看看,你看着点门。”陆寅柯当机立断,侧过身就准备探个究竟。
再恐怖也是假的,要有这个认知。
杜彧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一边挪到了门口,他探出头看看两端深邃的走廊,又后遗症般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拉起了之前被陆寅柯一把推开的门。
不推不知道,一推吓一跳。
只见门的背后全印上了血红的手印,还有拳头锤打的痕迹,对比来看竟是与天花板上骨架的颜色如出一辙。
如果手印和骨架出自与同一人之手的话……
“快跑!”杜彧一边大喊着一边朝陆寅柯伸出手。
与此同时,那只似乎被夹得无法动弹的手却飞快收了回去,连带着上面的物件都一起砸向了地面,每砸一声,杜彧的眼皮就跳一下,再砸一声,再跳一下。
直到陆寅柯两步跨到他面前拽过他的胳膊将他直接拖出门外顺势关上了门,杜彧才迷迷糊糊恍过神来。
手的主人愤怒地打击着门,时而用手拍时而用拳敲,声音急促如暴雨但似乎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冲破这层桎梏。终于,他放弃了,随着最后一声重响一切都偃旗息鼓。
“门后有颜色?”陆寅柯靠在对面的墙上喘气,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对,”杜彧仍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走吗?”他问
“当然,我们还有十五分钟。”陆寅柯看了看表,荧光的指针正不停跳动着。
经历了刚才突发事件的他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唉,这表怎么也是荧光的……”
两人耽误不得时间,简单平复了一下心情就继续顺着甬道往里走。
两旁的墙上挂着镀金边框的油画,繁复冗杂的花纹交错盘缠着,扭曲地勾出来又拗进去。贵妇两手交叠放在腿上,绅士紧握着象征身份与地位的红宝石手杖,他们的嘴角都微微上扬着,眼珠似乎会随着游客的走向而转动,被凝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随着逐步的深入,那低声呢喃越来越清晰,最终在他们跨入客厅时戛然而止。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壁炉,两把暗红金丝绒的靠椅背对着他们。靠椅正中是一个小桌,桌上的玻璃容器里隐约什么东西正沉浮着,星星点点的泡沫悠悠升上去又缓缓炸开,深紫色的落地窗帘飘动着,遮遮掩掩的样子。
“我赌那两把椅子里肯定是两具骷髅。”陆寅柯轻轻开口,声音像幽灵钻进杜彧耳朵里。
“好好说话,”杜彧跺了两下地,嗓音干涩,“快走吧。”
这时窗外突然闪起闪电般刺目的白光,伴随着的是轰隆的雷鸣,客厅突然被照得通亮。
“嘶!”陆寅柯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向下看去,他的胳膊正被一只手抓得紧紧的,皮肉从指缝中轻微鼓起,仿佛只有这样手的主人才能攀住浮木。
他慢慢回头沿着那只失了血色的小臂向上看去……
“我操,是你啊,”在看到那只手属于杜彧后他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别吓我啊。”
杜彧不应他,只是兀自地盯着房间一角,平时波澜不惊的脸上沾染了细微的恐惧。
于是陆寅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个被钉在了三脚衣架上的人,他的头发已经全部脱落,全身都是青绿色,两手被捆在衣架的分叉上,两脚被巨大的钢针死死钉在了墙里,眼部发青,嘴被细密的针线缝起。
陆寅柯扫了眼角落里的人,对于静态的摆设他并不觉得特别恐慌,只是杜彧实在抓得他有点疼。
“现原形了吧,”他安抚地拍了拍那几根手指,“这么怕的话我们回去?”
手指倏地收了回去,耳边是杜彧喘着气却故作镇定的声音。
“回个屁,继续。”
陆寅柯耸耸肩尊重了他的决定。
“那你怕了就抓住我。”他说。
杜彧不回他的话只是侧耳倾听起什么,那是高跟鞋砸在地面上特有的声音,两声有着微妙差异的叩地声来回交错着,在封闭的空间里产生层层叠叠的回音。
陆寅柯当然也听见了,于是两人向着声源摸索前进,期间杜彧一直紧张地扭动着脖子不停回头向后看,仿佛只要片刻疏忽就会有什么出现在他身后。
中间两人还走过了一架会自行弹奏的钢琴,从夹缝中突然探出头伸出手的带着呐喊面具的老巫,直到终于看见一条老旧的木梯盘旋向上,木制扶手像是被油泼过一般润泽。
杜彧试探着踩了上去,木梯咯吱作响。
这似乎是一声警告,告诫着二楼所有的生物:客人来了。
咚咚的敲击又开始萦绕,还有发条被拧动的嘎达声,八音盒水晶般空灵却又间断的音节一个个弹跳了出来,像是鬼魅的死亡之音。
杜彧走在里面,陆寅柯走在外面,两人并肩爬上了楼梯。
又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但两人更加小心谨慎地前行着,他们总有预感这次注定要发生些什么。
出乎意料,他们竟然顺畅地走到底,但眼前却出现了两条岔路,黑色的迷雾不祥地笼罩着一切。
“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杜彧扯了扯陆寅柯的衣角。
“什么?”陆寅柯本是想看杜彧,但他把头转向左侧后却眯起了眼,他有轻微的近视。
“刚才一直在楼上敲着的声音是什……”
杜彧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寅柯抓起手向右跑去,他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只见一个丧尸般的人正拖着一只巨大的铁锤一摇一摆地从通道的尽头走来。
他戴着橙黄色手套,穿着橙黄色背带裤,头是青灰色的,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全部像黑洞一样深陷了进去。他像是个瘸子,走路重心一直右偏着,右腿每跨出一步,左腿都要夸张地抬起,向外撇出再落下。他深一脚浅一脚却极快速地向前移动着,很快就要追上他们。
杜彧三魂七魄被吓去一半,身体如风中落叶般颤抖着。
“妈的。”
这时陆寅柯却突然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他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就莫名其妙向着第三个方向跑去。
杜彧在改变方向的最后一刻看见右边的通道里一个红鼻子香肠嘴,烫着爆炸头穿着可笑衣服的小丑正一蹦一跳地也向他们逼近,风正猛烈地敲打着脆弱的窗户,仿佛下一刻就有什么即将破窗而入。
如果有来生,我只愿做一只草履虫。
杜彧冷汗都冒不出来了,只是浑浑噩噩一个劲地被陆寅柯拽着走。
他们不停地跑,最终竟然又回到了来时的楼梯。
陆寅柯最后回望了一眼,毅然决然地拉着废人杜彧冲下了楼,他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原路返回,离开了鬼屋。
“你干嘛?”杜彧摇摇摆摆站不稳当,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惊吓心脏跳个不停,“不通关了?”
“不通了,过不去。一楼应该有两个楼梯,那是条死路。”他放开了抓着杜彧的手,抬腿靠在一旁的墙上。
“哦,”杜彧看了一眼自己被攥出红痕的手,“那你是怕了?”
对方静默了数十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怎么可能。”他深深地盯着杜彧爬上了血丝的眼和苍白的唇,没了往日的轻慢,一字一顿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说给对方,还是自己。
作话:
我必须要说!!!最后一句话我给柯基的台词本来是“我怕了。”本来是个糖!!但我又想到他的病情,硬生生掐掉了!!!我大哭!!在有话说里给你们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