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地开口:“宋诤,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你光是道歉,你知道真正的问题在哪吗?”
宋诤一上车就开始坐立不安,现在逮到解释的机会,立刻急切地回应他:“知知,我知道奶奶去世你难过,我又害你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你怪我意气用事。可是你生气不想理我我可以理解,你怎么可以对我说"你们一家",我难道不是你的家人吗,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又想到刚刚做出的保证,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我太冲动了,看到妈说不带我,我连原因都没问就自作主张删记录,一点也不懂事,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其实我就是害怕你这次不带我,以后就都不带我了……”
宋诤一字一句说得情真意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待着回应。
李知论放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动了动,忖量着宋诤说的话,半晌才开口:“这是你自己想明白的,还是尚悦希他们教你的?”
宋诤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半天答不上来。
他想说是自己想明白的,但尚悦希他们确实有指出他的问题。
但也不算教,都是他发自肺腑的话,只是现在才学会怎么贴切地表达出来。
见他焦头烂额,李知论不想为难他,慢条斯理道:“算了,我都知道了。”
他话一说完,宋诤当即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掉进冰窟窿里,李知论又不愿意理他了。
他恨自己怎么嘴这么笨,也委屈李知论明明知道他嘴笨却不愿意等他解释。
前座气氛紧张,两个人一个心如止水,一个百感交集,后座的秋裤却抱着它的毛绒玩具傻乐。
宋诤从后视镜里看着秋裤,第一次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一条快乐的狗。
到家天已经快黑了,正碰上收拾结束的阿姨要离开,李知论笑着跟阿姨说了声谢谢。这个阿姨在宋诤父母家干了十多年,只要这边有事的时候就会来帮忙,和他们都熟。
她正要和李知论唠家里的金毛生小狗崽的事,就被他身后宋诤的眼神给震慑住了,闭上嘴巴利索地道别离开。
晚上各回各屋,李知论紧锁了客卧的门,宋诤不死心地拧了拧门把手,果然打不开。
他萎靡不振地回了主卧,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今天是李知论不愿意理他的第二天。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以来,大小矛盾不少,但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分房睡,也是李知论第一次这么坚决地把他排斥在外。
宋诤不甘心,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客卧,“砰砰砰”地敲门,“知知,尚悦希他们是有帮我,但那些话都是我发自内心,没有一句是为了应付你才说的。我太笨,很多事情总想不明白,我以后会懂事的,我再也不感情用事了好不好?”
秋裤听到声响,啪嗒啪嗒地跑上来,站在宋诤旁边配合地汪汪了两声。
客卧里,李知论坐在床沿,若有所思地盯着床头柜上两个人高中时候的合照。
这张照片他和宋诤只留了电子版,原照片一直放在宋诤父母家。
这是宋妈妈特意让阿姨摆上的,听到阿姨说要帮李知论收拾客卧,她猜到他和宋诤之间出了问题,也不多过问,只是温柔地用她的方式提醒他们。
床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宋妈妈发来的微信——知论,无论你想怎么选择,妈妈都希望你可以静下心来再做决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好吗?
敲门声一直没停,宋诤像个小老太太似的在门外絮絮叨叨,李知论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打字回复,又把目光转向那张照片。
照片里两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宋诤的手搭在他背上,而他傻乎乎地对着镜头比“耶”,这是被镜头记录下来的他们的故事。
李知论收回目光,放下手机往门口走去。
放在床沿的手机屏幕上多了一个绿色对话框,上面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好”。
第27章 骗子
门突然打开。
宋诤还没反应过来,维持着举手准备敲门的姿势。
“那个……知知……你怎么出来了?”他本来对李知论会理他这种情况不抱希望,突然看见门开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呆头呆脑的。
“那我进去了。”面前的人反手就要关门,被宋诤用胳膊肘挡住,没关上。
蹲在宋诤脚下的秋裤以为他们又要“打架”,急哄哄地钻到两人中间,左看看又看看,嘴里发出焦灼的“哼哼”声。
李知论松开门把手,蹲下身抚摸秋裤毛茸茸的头,耐心安抚这个家的小主人。
宋诤见秋裤喧宾夺主,立马不乐意了。这是他上李知论床的大好机会,不能被秋裤搅黄了。
“知知,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他也跟着蹲下来,用手拍了拍秋裤的屁股。
李知论转过视线盯着他,不说话。
宋诤虽然脸皮厚,仍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结结巴巴地问:“知知,你……你看我干什么?”
面前的人却突然站起来往楼下走,秋裤也立刻屁股一抬,尾巴甩过宋诤的脸,屁颠屁颠地跟在李知论身后。
“宋诤,其实我原谅你了。”
李知论一边下楼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本来还蹲在原地犹豫的宋诤立刻从后面追了上去,停在比他低一阶的楼梯上,眨巴着眼要更进一步,“那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吗?”
“不可以,因为我还不能原谅我自己。”说完李知论大概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又反悔了,“你要想,也可以。”
宋诤看他眼睛低垂,情绪低落,也跟着撇嘴,一个熊抱把眼前的人搂进怀里,“知知,你还是怪我吧,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错在明知道奶奶身体不好,却连多抽时间去看她都做不到。”
“其实就算没有你,在不知道奶奶病危的情况下,我妈叫我回去我可能也会因为工作忙而推迟。奶奶走得太突然了,只能怪我自己。”
李知论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语气平淡,没有起伏。
“我心里很清楚,所以我真正不能原谅的是自己,只不过你恰好是那个导火索而已。”
宋诤被他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搞得心慌,忽地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一只手捂住李知论的嘴,龇牙咧嘴地威胁:“你再这样讲话,我就要咬人了!”
知道宋诤是想逗他开心,李知论转了转头,顺势把脸靠在他手上蹭了蹭,“宋诤,你别逗我了,我现在一想到奶奶还是难过。”
“那你可以想想我,想想我你会开心吗?”宋诤难得有被李知论完全依赖的感觉,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他打心底里想要李知论开心,如果能让他开心的那个人是自己当然最好。
可惜李知论并不给面子。
他站直了身体,把刚刚暴露的一点点软弱全收了回去,皱着眉头道:“不会,这几天一想到你我都一肚子气。”
说完不再在楼梯上逗留,径直往下走。
宋诤被他撂在原地,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见李知论不搭理他,又提高了声音:“你不睡觉要去干嘛!”
事实上,只要李知论对他温柔哪怕一点点,他的霸王龙脾气就立刻嚣张地想要死灰复燃。
“接杯水,客卧没有水。”
“你不是说和我一起睡吗?”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宋诤哀怨地跑下来,站在旁边陪李知论等着一杯水接满。
“如果你乖的话。”看他一脸真诚,李知论也没忍心拒绝。
等着饮水机自动停下来,拿起水杯,绕过宋诤往客卧走。
宋诤眼睛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巴巴地跟在他身后,“我会乖!”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诤果然很乖,端端正正地平躺在床的左侧,李知论睡在右侧,背对着他蜷缩着。
等到旁边的人呼吸平稳,宋诤立刻做贼似地轻轻把爪子搭上李知论的腰,愉快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要正常上班,李知论一早起了床,窸窸窣窣地在洗手间洗漱。
最近情况特殊,宋诤不敢发起床气,只能把头一蒙,继续赖床。
李知论自顾自地收拾,站在穿衣镜前系领带时实在看不过去,多了一嘴:“宋诤,你不起床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