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丝海棠,谢玄辰更头疼了,这些花有名字就算了,原来里面还有分类?其实,他连海棠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慕明棠说的认真,慢慢回忆起更多事情:“以前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爹娘都会搜集花瓣酿成酒,埋在海棠树下。我爹还说,他至少要埋十七坛酒,迎亲的时候让男方喝完,若是喝不完,他就不让迎亲队伍进门。”
慕明棠原本笑着回忆,后面慢慢低落起来。她的生日酒没有埋到十七坛,她爹娘也没有看到她出嫁。
慕明棠垂下眼睛,情绪十分低沉。谢玄辰忽然问:“花瓣怎么酿酒?”
慕明棠惊讶地抬头看他,谢玄辰脸上没有表情,说:“虽然我没注意过,但是花匠应该在园子里栽了海棠。等明年找一找,然后将新的旧的一起埋进去。这么大的花园,总不至于埋不了你的十七坛酒。”
慕明棠眼睛里本来酸酸的,听到他的话,鼻子也开始发酸,险些掉下泪来:“好。”
她说完后,又问:“那你陪我一起来吗?”
慕明棠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目光诚挚期待,仿佛在等待一个终生的承诺。谢玄辰停了停,他本来想说他可能活不到明年四月,可是对着那样的眼神,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慕明棠的眼睛骤然发亮,仿佛星辰在她的眼睛里爆炸。慕明棠越想越期待,不住地和他说要如何酿酒,落下来的海棠花瓣如何利用,埋酒又要埋在什么地方。谢玄辰从小就没什么浪漫情怀,从来没有在意过中秋的月亮是什么样子的,早春的花又是如何。可是此刻听着慕明棠的话,谢玄辰突然好奇起来,海棠是什么模样。
当年慕明棠的父亲看到了什么,才给她起这样的名字。
张太医自从被强行拉上贼船后,不得不当心起谢玄辰的身体。因为白天眼线太多,谢玄辰干脆夜里悄悄翻窗,来找张太医诊脉。
今日张太医诊脉结束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问:“殿下,您最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这是为何?”
张太医恐怕比谢玄辰自己都更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因为谢玄辰每次趁张太医值夜时来,差不多五天一次,诊脉是十分规律的。张太医行医多年,经验十分老道,谢玄辰之前的脉象虽然逐渐强盛,可是不温不火,十分跳跃,仿佛下一瞬间可能立即变好,也可能全盘崩溃。但是从近几天开始,谢玄辰的脉搏稳定地,飞快地好转起来。
这种变化让张太医啧啧称奇,这些日子他一直亲眼看着谢玄辰,知道药物、饮食并没有改变,那究竟是什么,能产生这种近乎不可能的奇效?
谢玄辰收回手,随意抻了抻袖子:“没什么,只是最近觉得有点遗憾。”
张太医非常想问,遗憾什么?可是谢玄辰已经站起身,看表情并没有详谈的意思,张太医便也压住好奇,什么都没问。
谢玄辰和张太医点了点头,就趁着夜色回玉麟堂了。显然,他夜里出门这件事,慕明棠并不知道。
如果他没猜错,慕明棠现在正头颅微微歪着,陷在被褥里沉沉睡觉。
晚风萧萧,谢玄辰一眼就看到玉麟堂的灯火。那里是他的寝殿,是他被囚禁的地方,也是他的家。
为什么遗憾呢?他的夫人名棠,他若是一生都不知道海棠是何模样,也太遗憾了。
他至少要活到明年四月,陪慕明棠圆了她的生辰愿望,看看她出生时,人间是何景致。
第39章 空虚
慕明棠并不知道晚上有人出去这件事,她现在依然睡在床里侧,一沾枕头就能睡得昏天黑地,第二天睁开眼时,谢玄辰躺在外面,侧脸笔挺,眉目如画,美好又纯良。
慕明棠哪能想到在她睡着之后,还有隐藏环节。
其实最开始两人同寝是个误会,第二天慕明棠本来想搬出去,可是朝廷送来的太医太过敷衍,慕明棠看不过去,只能暂留在寝殿,让谢玄辰给她打掩护。毕竟如果她自己独睡,一定会有丫鬟守在她床前,慕明棠无论如何都没法单独行动。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这样一留,就留了半个月。就算后面终于搞定了张太医,慕明棠也找不到机会提出搬家。
住的时间太长了,所有丫鬟都已经习以为常,她若是突然搬出去,外人恐怕才要多想发生了什么吧。如果因此暴露了太医,那才叫糟糕。
慕明棠纠结了好几天,实在找不到无懈可击的借口,想说又没法说。而谢玄辰呢,仿佛忘了这件事一般,再也没提过。
慕明棠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先暂时稳住,日后慢慢找机会。
她和谢玄辰从花园里散步回来后,心里一直惦记着谢玄辰的话。谢玄辰说,皇帝想要做面子,所以这段时间会对他们予取予求。无论慕明棠做出什么,皇帝都不会追究,反而会好声好气地把窟窿补回来。
皇帝的羊毛不薅白不薅,慕明棠试探地,在金饰店一掷千金,近乎买空了半个楼。
果然没过几天,宫里又来了赏赐,这次是皇后的。事后慕明棠按市价折算,发现刚好比她花销的多一些。
皇帝出手,当然不会正好补个齐全,总是要价钱差不多,或者略略多一些。慕明棠放了心,接下来无论造出什么动静,宫里都一定有所表示。
最开始皇帝想着谢玄辰时日不多了,趁最后这段时间好好展示一下他的宽厚仁德,这样等先帝唯一的儿子死了,就没人能说到皇帝头上了。
包容侄子一家的铺张行为,显然也是其中之一。慕明棠越奢侈无度,越能反衬出皇室的简朴和皇帝的宽容。
最开始的时候皇帝还很悠闲,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一个民间来的女子,能花多少钱。用微不足道的钱帛换不世英名,实在太划算了。
可是后来,皇帝有些坐不住了,慕明棠也太过分了吧?她近乎是洗劫了东京的黄金市场,最后商贩一有新到的金器,就立刻来找安王妃。
可是之前已经做了许多,若是停手,显得皇帝前后不一、假仁假义。为了自己的声名,也为了之前的付出不打水漂,皇帝只能继续砸钱下去。
毕竟对皇帝来说,钱真的只是个数字。只要能解决谢玄辰这个眼中钉,烧再多钱都值得。
宫里颇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丢不开手了。慕明棠十分看得开,没关系,反正她不要面子。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不会再有第二次,能薅皇帝的羊毛,当然要一次薅个够本。
要在短时间内大量花钱,又要最大程度的利用这些钱,该如何?自然是买金子。交子必须背靠朝廷,而布帛、米粮等物容易腐坏,唯有黄金最保值。
反正慕明棠曾经是商户女,酷爱黄白之物很符合她的人设。她也不在乎别人说她俗气,爱说去说就是了,反正钱在她手中,被暗讽几句庸俗又不痛不痒。
皇帝改封号后,谢玄辰在京城中宛如消失。毕竟平民百姓不关注朝事,谁知道安王是谁,而在战争中响当当的岐阳王之名,京城中也不再有人提起。
改名字的威力是相当巨大的,这样一来一回,百姓根本听不到谢玄辰的消息。谢玄辰还没死,外人就已经开始遗忘他。
皇帝在给谢玄辰的离世做铺垫,本来一切都按部就班,十分顺利,结果到了后期,慕明棠突然横空出世,大肆砸钱,买空了好几家金店。东京商业极其繁茂,只要有市场,就没有不流通的东西,外地金贩不断往京城跑,而安王府的名声,也前所未有地流传起来。
如今京城谁人不知,安王妃酷爱黄金,出手十分阔绰。只要她喜欢,可以挥挥手就买断一条街。
慕明棠就这样出其不意地出名了。王妃这么能花钱,当然有不少人关心安王是谁,渐渐地,就有人把安王和岐阳王联系起来了。
皇帝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最后,却败在了慕明棠的能花钱上。
另一边,蒋明薇反反复复,好容易病好了。她病好后,好友们为了给蒋明薇冲冲病气,特意组了局,拉她出来散心。
今日这一局主角自然是蒋明薇,除了蒋明薇和几个圈内好友,还有其他几个京城本地的太太。都是社交惯了的人,女眷们见了面相互寒暄,众人都一递一和地说着蒋明薇的好话。然而她们奉承了许久,蒋明薇脸色都淡淡的,看起来打不起精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