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对着云梦宫劈出了一剑。
这一剑,很缓慢。
如果你于剑道之上并不精深,你甚至会觉得这一剑平平无奇。当你步入了某个境界,你才能看出这一剑何等精妙。
萧雪禅劈出这一剑后,离开了魔界。
众人见萧雪禅离去,才敢从躲藏的地方现身。忽然,他们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他们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偌大的云梦宫竟是坍塌了。
……
魔界,玄黄宫。
玄黄宫以巨石砌成,从外表来看,朴实无华,其内部,除了一些雕饰之外,也没什么装饰——这不是一座与应无真身份相称的宫殿。
江密走入宫殿之中,看见了负手而立的应无真。
应无真站在魔罗像前,直视着这尊塑像。
在魔界中,除了应无真之外,无人敢这么做,因为魔罗是魔族信奉的神祇,他们相信,哪怕是魔罗的一尊塑像,其中也蕴含着神力。而直视魔罗像,除了是对魔罗的不敬之外,还有可能因为冥冥中的力量陷入癫狂。
江密的心中,对应无真又是害怕又是敬佩。他恭敬地说:“尊上。”
应无真转过身,看向了江密,“有什么事吗?”
“萧雪禅来魔界了。”江密低下了头,不敢看应无真。
应无真淡淡地说:“这我已经知道了。”
“他在杀了许多魔族之后,又将云梦宫弄塌了。”江密顿了顿,“不过,梦尊并未出现。”
应无真听了,良久才开口道:“萧雪禅,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江密不知道应无真所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他永远也不想成为应无真口中“有意思的人”。
他将头埋得更低,“尊上,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应无真问。
江密低声道:“海瑶姬请尊上一见。”
应无真挑了挑眉,“海瑶姬想要见我?”
海瑶姬是这千万年来,唯一一条堕落为魔的鲛人。她堕魔之后,受到魔罗的偏爱,获得了预言之能,因此,她在魔族地位超然。
江密肃容道:“是,海瑶姬有预言之能,或许她是预见到了与尊上有关之事。”
应无真沉声道:“她曾经预言,我的长子,将会是一统魔界之人。”
江密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明白,这个预言,对于应无真来说,并不是一个喜讯。
没有魔族不想一统魔界,在这一点上,应无真也不能免俗。
应无真的儿子,不仅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对手。
“她既然想见我,那就见一见吧。”应无真垂下眼眸,眼帘遮住目中寒光。
……
应无真带着江密,去了海瑶姬所在的星海镜宫。
星海镜宫美轮美奂,饰以珍珠、珊瑚和贝壳等等,若不是在魔界,或许会有人以为自己见到了海底龙宫。
应无真与江密来到这所宫殿前面,被一个魔女拦住了。
魔女说:“海瑶姬有命,只能应尊主一人入内,余者不得进入。”
应无真看了江密一眼,说:“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他走入星海镜宫,犹如走入了星河之中。
星海镜宫的穹顶,便是满天星河,而且宫殿之中,有无数面镜子,又点着无数支蜡烛,星光与烛光汇聚成光海,耀人眼目。
宫殿的中央,是一个水池,池水呈深蓝色。
应无真走到了水池旁边,“海瑶姬,我来了。”
一名鲛人,从水底游了上来。她有着凡人无法达到的,超越世俗的美貌,不过你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不会觉得惊艳,而是会觉得恐怖。
“你来了,应无真。”海瑶姬的声音也极美,哪怕是说话的时候,也如同唱歌一般。
在她还没有堕魔之前,她生活在海里,时常对着来往的船只歌唱。有无数的人类,受到她声音的诱惑,淹死在了海中。
应无真问:“你叫我来,想告诉我什么?”
海瑶姬幽幽地说:“应无真,你的孩子已经出生了。”
应无真听了,心中一惊。他左思右想,不知自己是何时中了算计,“他在哪里?”
他并没同魔女欢好,或许是有人偷走了他的血,以秘法诞下他的子嗣。若让他知道了,是哪个魔女做下此事,他一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告诉你,他已经几岁了。”海瑶姬用黑色的鱼尾拍打了一下水面。
应无真沉下了脸,“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若只是一个魔婴,还好处理。若让这个孩子长大,那么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威胁。魔族之中,可没有什么父子之情。父食子,子弑父,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魔界发生。
海瑶姬意味深长地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应无真嗤笑道:“我若是信命,就不会堕魔了。”
“应无真,你很强,可是你再强,你也不过是命运的棋子。”海瑶姬抚摸了一下自己柔顺的长发,她的头发飘在水面上,犹如海藻一般。
应无真问道:“你信命吗?”
海瑶姬不知道应无真为何有此问,回答道:“我当然是相信的。”
应无真微微一笑,“那你说说看,你会活多久?”
海瑶姬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察觉到了应无真身上的杀意。如果她说出了自己能活多久,应无真就会马上杀了她,这样应无真就能以此反驳命运之说。
她下意识往水里沉了沉,“你杀了我,不怕魔罗降怒吗?”
应无真笑出声来,“不怕,我不怕魔罗。”
“你……你……”海瑶姬察觉到了,这个人不仅不怕魔罗,心中对魔罗也没有丝毫的敬意。
怎么会有魔族,根本不信魔罗。而魔罗,竟也对这个狂悖之徒,没有丝毫的惩罚。
海瑶姬的心中,对于魔罗的信仰,第一次生出了动摇。
应无真觉得兴味索然,“海瑶姬,不过如此。”
海瑶姬纵然有预言之能,也不过是命运的囚徒。
应无真转过身,离开了星海镜宫。
第8章
萧雪禅仍在岁寒山隐居,不知岁月。
而应无真则派人寻找自己的孩子,不过并没有找到。找一个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相貌的孩子,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至于平安,则在这些年里,从稚嫩的孩童,成长为了翩翩的少年。他长得既不像萧雪禅,也不像应无真,虽然容貌俊美,气质却不引人注目,像是一块沉默的黑色的石头。
萧雪禅再次见到平安,是在太清观后山的树林之中。
他路过树林之时,听到了喧哗之声,便走过去一看。
一个黑衣少年,被十几个太清观弟子围着。领头之人,并未穿太清观弟子服,而是一身锦衣,气质矜傲。
锦衣少年说:“平安,你要不要加入我们蜚英社?”
蜚英社,是这锦衣少年在太清观中成立的一个社团,招揽了许多太清弟子。他们在太清观中,横行霸道。不过,许多人也不是怕了他们,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萧雪禅听到锦衣少年唤黑衣少年叫做平安,才知道他是平安,纪雅正的徒弟。多年未见,平安的相貌已经大变了,也无怪他认不出来。
平安不假思索地说:“不要。”
“我让你加入蜚英社,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好歹。”锦衣少年面现怒气,“你知道我是谁吗?”
平安冷漠地说:“不知道。”
锦衣少年怒气更甚,他不觉得平安说的是实话,觉得这是平安对他的挑衅,“我是宁家家主之子,宁英华。”
宁家是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世家,底蕴深厚,人才辈出。哪怕是太清观主,见了宁家家主,也要礼敬三分。
平安想了想,说:“没听说过。”
他这话是真的,他从小长在太清观,从未下过山,他的师父纪雅正也很少对他说修真界的事。
“你!”宁英华更觉得平安是戏弄于他,气得跳脚。
平安与宁英华说了一会话,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如果不是宁英华约他在树林见面,现在应该是他练剑的时间了。这宁英华把他叫来,也没什么正经事,平白耽误了他练剑。
“你这没爹没娘的小杂种,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来,给我上!”宁英华挥了挥手。
十几名太清观弟子,一齐向平安攻去。他们之所以一起出手,是因为知道平安是个厉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