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是妖怪!”萧和韵本以为这男子是会点异法,没想到竟是只黄鼠狼精。
空华对男子说:“你与萧小姐人妖殊途,还是放弃吧。”
“大师你是出家人,怎会懂情到深处,怎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男子露出哀伤之色。
萧和韵又气又怒,肃容道:“没想到让二位见了这样的家丑,请二位将这妖怪收服,我必重金酬谢。”
“不如把萧小姐叫醒,听一听她说的吧。”应无真唯恐天下不乱,挥了一下衣袖,从他衣袖之中飞出一道黑光。
黑光没入女子的身体,她便醒来了。她一见男子,唤道:“黄郎。”
男子动情道:“萧娘。”
他解开了绑住女子的绳子,两人便抱在一起。
萧和韵指着女子,连手都在颤抖,“你怎会如此糊涂,与一个妖怪在一起!”
女子含泪道:“我与黄郎两情相悦,求父亲成全。”
应无真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女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人,他是妖,等过了几十年,你满面皱纹,他还是青春年少。”
“这……”女子确实没有想过。
应无真笑道:“到了那个时候,他面对着你丑陋的容颜,会是什么心情呢?你们现在看起来相配,可日后你会看上去像他的姐姐,像他的母亲,甚至是像他的祖母。旁人看到你们,不会赞颂你们的真情,反而会夸他孝顺。”
“我绝不会变心的。”男子发誓道。
“情浓之时,总是喜欢说‘绝对’、‘永远’或者‘一直’等等词语,但是,说出口容易,做起来难。世间男子,有几个能做到呢?若是能做到,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心的女子了。”应无真佯作唏嘘道。
女子看着男子,眼中疑虑重重。
男子握住了女子的手,“萧娘,你要信我啊,不要信这人的挑拨之词,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你做不出决定是吗?那就由我替你做决定吧。”应无真又是一挥衣袖。
一道黑光打在男子身上,竟是将他打回了原形。
“黄郎!”女子声音凄惨。
应无真大笑,化为黑风离去。
空华也化为一道白光,跟上了应无真。
两人飞了一会,落在了一片树林中。
应无真转过身,看向空华,“旧地重回,感觉怎么样?”
空华问道:“你为什么要将那个人打回原形?”
“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还是你想要看他们喜结连理?”应无真挑了挑眉。
空华又问:“你将我引到萧府,到底是为什么?”
应无真反问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空华沉默片刻,说:“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总是出人意表。”
“这世间的事,我想做就做。”应无真轻声一笑,“该是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回到萧府,看到萧家人,有什么感觉?”
“我的感觉,很重要吗?”空华偏过身。
“若是不能听到你的答案,我岂不是白费了力气。”应无真弯起嘴角。
空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我有一点怀念,还有一点伤感。”
距离他离开萧府,已经过了几百年。当时的人,都成了冢中枯骨。虽然萧家作为百年世家,仍然十分兴盛,但已经没有值得他挂念的地方了。
应无真笑了几声,说:“佛者,看来你的佛学还不够精深,竟然因为这么久之前的事,就被乱了心。”
“我的反应,难道不是你想要看到的吗?”空华拨了一下佛珠。
“还不够,远远不够。”应无真凑近了空华,眼睛看着眼睛,脸几乎贴着脸。
第39章
应无真又上了路, 有时走,有时飞,有时停下看风景。兴致来了,他还会吟诗一首。
空华也随着应无真走走停停, 他不知道应无真要到哪里去——其实就连应无真, 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应无真在云端看到了一座山,青翠蓊郁, 形如莲花。他心中一动,落在了这座山上。
空华也落了下来,“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应无真扫视四周, 说:“这座山不知道有没有名字, 不过, 从此以后,它就叫做青莲山了。”
“青莲山, 不错的名字。”空华淡淡道。
应无真手一挥, 手中出现天河刀。雪亮的刀锋,带着凛然的杀气。
空华疑惑地问:“你要做什么?”
“砍树。”应无真挥舞天河刀, 几棵树倒了下来。
空华有点吃惊, “这树生得好好的,你为何要砍它?”
“看它不顺眼。”应无真身影一转, 刀光飞舞。伴随着轰然之声,他身边的树木尽皆倒下,惊起飞鸟无数。
“你真是奇怪。”空华见此场景,哭笑不得。
应无真对着这堆木头, 施了个术法,然后这堆木头竟是自己动了起来,搭建成了一座木屋。
他看着木屋,托着下巴,“好像还缺了什么?”
空华也看向了木屋,说:“木屋虽已能遮蔽风雨,但里面什么也没有,不便居住。”
“你说得对。”应无真又砍了几棵树,施以法术。
这些木头变作木桌、木椅、木床和木柜等等家具,然后自己挪进了木屋之中。
应无真收起天河刀,拍了一下手,“如此,便大功告成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空华问道。
“你们这些正道人士,不是经常说待武林风波平息之后,就退隐江湖,我提前带你感受一下退隐的感觉。”应无真笑道。
空华听了应无真的话,沉默了一会,说:“可是武林的风波,从来没有平息之日。”
“不过,‘等我做了什么什么事之后,就退隐江湖’,这句话不能说。”应无真古怪一笑。
空华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说了这句话的人,通常很快就死了。”应无真神情阴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总是有很多奇怪的想法。”空华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比应无真更奇怪的人。
说应无真残忍,他又有几分天真;说他天真,他又着实残忍。这个男子,可以用许多矛盾的词语来形容。
应无真挑眉道:“是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没有幽默感。”
空华不语,垂下了眼眸。
“我累了,要休息了。”应无真走入了木屋之中,在木床上躺下。
空华也走进了木屋,坐在了木椅上。
应无真横卧在床上,一只手托着头,另一只手对着空华勾了勾手指,“床很大,大师要不要和我一同入眠?我火热的躯体,可以给大师温暖。”
“从你的嘴里说出‘大师’,总让我觉得奇怪。”空华拨了一下佛珠。
应无真本是以手心托着头,换成了以手背托头,“难道我叫你‘秃驴’,你会比较开心吗?”
空华淡然道:“我有头发。”
“只要是和尚,就是秃驴。”应无真轻声一笑。
空华不再与应无真说话,闭上了眼睛。
“大师,佛者,和尚,秃驴……”应无真一声声骚扰着空华,“……空华。”
当他喊出空华的名字,他意识到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叫这个人。而且他的语气,竟然听起来很温柔。
……
第二天,应无真醒来的时候,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下了床,从窗户向外望去,外面竟是下了一场大雪,而他昨夜一点感觉都没有,在空华身边居然睡得那么熟,如果空华想杀他呢?他到底什么时候,对空华卸下了防备。
空华也睁开了眼睛,“下雪了。”
两人走出了木屋,外面已变作一片银白世界,地上是厚厚的积雪,树木也裹上了银装,甚至被厚雪压弯了枝条。
应无真问:“下雪天,应该做什么吗?”
空华答:“寺中下雪的时候,与平时无异。”
两人说话间,口中吐出白雾。
“真是没有情趣。”应无真一挥衣袖,雪地中就出现了一张石桌和两个石椅。
石桌之上,放着一个小火炉,炉上有一壶酒,旁边有两个酒杯。
应无真走了过去,在石椅上坐下。他嗅着酒香,神情陶醉。
空华也过去了,在应无真对面坐下。
应无真看着对面的空华,肌肤莹润,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至美又至圣。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空华倒了一杯酒,“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