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羹汤,稍微陪着李月婵说了几句话,便借口待会儿见魏国公便直接回房了。
夏荷一边服侍着贺惜朝更衣洗漱,一边禀告道:“英王殿下平安无事的消息一传来,魏国公就特别高兴,府里便开了家宴庆贺,二夫人便建议国公爷将姨娘扶正。”
贺惜朝脱着外裳的手一缓,似觉得很新奇:“二夫人?”
“是。”
贺惜朝将外裳交给夏荷,便转向屏风后,问道:“怎么回事?”
贺惜朝沐浴极少用人在跟前伺候,小时候就没那个习惯,如今渐渐长大,就更不让夏荷进来了。
夏荷便在屏风外说:“您随殿下离京后不久,府里便开始操办大少爷的婚事。毕竟是大公主下嫁,大少爷的院子也好,家具物什也罢,都得翻新重做……那时候下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就可着这事。姨娘虽不怎么出安云轩,若是呆闷了,也会去别处坐坐,偶尔和大夫人说说话。正好那日二夫人来了,请大夫人瞧瞧大少爷新衣的布料式样,见姨娘也在,一块儿拉着去了。”
夏荷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大夫人主持中馈,事务繁多,不一会儿下边来人就请走了。姨娘想要告辞,二夫人没让,说是大少爷娶媳妇儿,又是天家公主,得好好挑挑,还夸姨娘的眼光好,会打扮,便请她掌掌眼。姨娘推辞不过,瞧着那些好料子也喜欢,便陪着二夫人一直用了完膳才回来。这之后……”
里面传来轻轻的划水声,然后便听到贺惜朝说:“这之后,二夫人就打着这个名义跟娘频繁走动?”
“……是。”夏荷抿唇,带着歉疚道,“奴婢跟春香劝过几次,过后姨娘也寻了借口拒绝了邀请,可二夫人却直接上门来。姨娘耳根子软,又拉不下脸,一来二去就着大少爷婚事准备与二夫人就越来越熟稔。二夫人还手把手教姨娘,说是将来少爷您娶亲的时候用得上。奴婢瞧姨娘上心的模样,就不好多劝。”
贺惜朝稍稍泡了一个澡,便起了身走出浴桶,夏荷听着里面响动,就没再说话。
贺惜朝扯过边上的巾子,擦干身体,然后从屏风上拿过干净的里衣穿好,之后转出来示意夏荷继续说。
“这样一直持续到英王殿下受困的消息传来,姨娘担忧地哭红了眼睛,二夫人还前来宽慰她。等到殿下平安无事之后,二夫人便向国公爷提议将姨娘扶正,国公爷同意了,就等您回来摆酒动家谱。”
夏荷一边说,一边给贺惜朝换上新的外裳,替他擦拭了有些潮湿的头发,打散了重新编了一个。
而在这段时间里,贺惜朝已经事情缘由理了一个遍。
扶正,对李月婵来说自然是个大好事,这就意味她是贺钰正式的妻子,实现了一生所愿。
当然贺惜朝也从妾身子转为了嫡子,说来身份上该是高了一个台阶。
不过那也只是明面上的好听。
这种将妾扶正的操作在大齐朝可是受人鄙视的,让人怀疑家风门风很有问题。
特别是在两姓结亲之中,一般讲究的人家都不愿意跟这种没原则不讲规矩的人做亲。
而魏国公府在已经有了先例情况下,这么快又来了一个……
贺惜朝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哪怕萧弘要被封为太子,他变得更加炙手可热,可想要好的姻缘怕是越发艰难了。
本来李月婵不过是个姨娘,不算正经婆婆,可这摇身一变之后,只要嫁给贺惜朝的姑娘,就得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要好好地恭顺着侍奉她。
听她的话!
高门贵女谁受的了?扶不扶正都一样,出身是妾,世人眼里依旧是妾。
贺惜朝都想为二夫人喝一次彩,哪怕心里呕得要死,只要能给他拖后腿,跟最厌恶的庶妹做妯娌都行。
而且贺惜朝还不能阻止,否则岂不是不孝,看不得自己的母亲好?
“少爷……”夏荷低低唤了一声。
贺惜朝挑了挑眉道:“挺好,娘高兴,我也高兴,不过……”
夏荷疑惑地望向他。
然而贺惜朝却没再说下去,只是笑了笑,接着起身道:“我去见祖父,回来再休息吧。”
第198章 家族利益
贺惜朝走到三松堂的时候, 魏国公已经在等着他了,脸上笑容满面, 心情看起来很愉悦,望着贺惜朝的眼神尽显慈爱和满意。
“祖父, 多日不见, 可是想念?”贺惜朝行了一礼, 眉眼一弯, 一派彬彬有礼。
魏国公大笑起来:“阿祥,看茶。”
香茶氤氲起水雾,满室飘着淡淡茶香,贺惜朝轻抿一口, 将江州之地发生的事情淡淡叙述。
魏国公听着感慨道:“你们实在是太大胆了,若是江州军赶来不及时, 若是那日暴风雨之中英王逃脱不得, 你待如何?”
“没有如何,形势所迫,哪有多余的时间再做计较,大不了就送上一条命呗。”贺惜朝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笑, 一点也不严肃, 头一歪还看着魏国公问,“祖父, 听到这个消息您是不是担心极了?”
魏国公瞪了他一眼道:“废话,老夫吃不好睡不着,就怕再传来不好的消息。惜朝, 你们啊,今后可不能再这样乱来!祖父年纪大了,可经不得再折腾啊!”
贺惜朝笑了笑,然后乖巧地点头,“知道了。”接着似有所指地说,“也就这一次,今后就是我们想,皇上也不肯。”
这话让魏国公笑起来:“是啊,太子哪能随意离京。”
贺惜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魏国公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是不知道,江州军急奏被内阁给瞒下之时,皇上有多震怒,连夜命大理寺查封文渊阁,审问所有相关之人,就是内阁大臣都被看押起来。”
贺惜朝自然早就已经收到消息,只是问道:“那俞方正还活着吗?”
魏国公点了点头:“抄家入狱,可奇怪的是,如此罪证确凿,皇上却一直留着他的性命。”
贺惜朝轻轻地闻了闻茶沿,仿若漫不经心地说:“事儿太多,大概是忘了吧。”
“惜朝。”
贺惜朝闻言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魏国公,后者从那双眸子里看不清任何情绪。
见魏国公有些迟疑,他便笑问:“祖父想说什么?”
魏国公斟酌了片刻道:“没想到奎梁县水患会牵扯出这么多事,不过如今吕家已经满门抄斩,吏部也忙着调任官员填充江州官场,这事儿也算尘埃落定了吧。”
他等着贺惜朝回话,可后者却起身拎起桌边茶壶。
贺惜朝低头手上微微倾倒,茶水分毫不差地落入自己的茶杯中,水流之声一落,他抬头看向魏国公问:“祖父,您要吗?”
魏国公面前的茶盏还是满的,见此他便将茶壶放回了茶托里,重新坐了下来。
而魏国公还在看他,贺惜朝一笑便点头道:“您说的对,江州的事已经结束了,余下的钦差大人能够办妥。”
魏国公有些捏不准他这话的意思,江州的事情结束了,那京城呢,别处呢,可又怕自己多想,于是皱着眉先执起茶盏喝了一口。
然后就听见贺惜朝说:“对了,还没感谢祖父呢。”
魏国公微微一愣:“谢老夫什么?”
“我娘扶正了呀,孙儿真高兴。”
说到这个,魏国公摆了摆手道:“阿钰无妻,你又出息,扶正对你也有好处。”
“听说还是二伯母提的。”
魏国公点头道:“可不是,这段日子老夫瞧着,老二家的对你娘也算照顾有加,她们能相处好,你们兄弟俩也无需剑拔弩张,都是血亲,以前的事就过去了吧。”
贺惜朝闻言眼睛微微睁了睁,仔细瞧着魏国公的表情,发现这人还真是这么想的。
大概感觉到贺惜朝的不可思议,魏国公有些不自在地道:“惜朝,如今太子已定,明睿对你再无威胁,你俩都是嫡出,将来国公府自是能者居上,你便宽容大度些,祖父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贺惜朝对魏国公这粉饰太平的意思简直要气笑了。
“您这不让我失望,便是以后将爵位让给我吗?”
魏国公知道对贺惜朝不能藏着掖着,便大方点头道:“没错。”
那可真是天大的恩赐呀!贺惜朝嘴角露出一抹粉刺的笑容。
魏国公皱眉:“你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