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说到动气了,干脆连声了不练了,直接拂袖而去。
开春时山顶上的太阳除了能照明,半点暖没有,苏冉本来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就够受的了,结果还被训了一顿狠的,只觉得寒意上头,晕乎的很。
老张不在庭院,他下山寄快递去了。
刘老又进了卧室不出来,整个800多平米的庭院,连个会说话的活物都看不见。
他像一只被拔了尾巴的公孔雀,根本没有骄傲和自豪的资本,只能灰溜溜地一头扎进小屋,躺在1.2m 的单人床上思考接下来的路。
寂寞不可怕,可怕的是本不愿意远离狂欢的人要忍受着被孤独一寸一寸地蚕食的滋味。
他拿出手机连线莫小男,视频没有被接通。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想看看她的脸而已。她为了做了挺多,就像刘老说的一样,她已经够仗义的了,而他却像个任性又幼稚的傻子,一直在为自己的种种不上道行为找各种推脱的借口。
他很低迷,他不知道两年后会怎样,他现在只想重新审视人生……
但他从来没想过奋力一搏。
在那些拒绝他打压他的人面前。
在她面前。
他以为不低头就是不妥协,哪怕饿死,哪怕改行,他也绝对不放弃坚持。
现在回想起来多傻多无知。
没有钱,拿什么来供管芹治疗?不振作,又怎么对得起还在支持他的粉丝。
努力向太阳的霸王花,现在一定嫌弃死他这朵萎靡阴郁的毒罂粟了。
他只想给她道个歉。可惜接不通。
他对不起的还有千万粉丝们,可惜现在不能发微博,但是看看还是可以的。
微博上几万条新增留言,只有两个声音,声讨他的,和鼓励他的。
善意的都像天使,而恶意的却胜过魔鬼,不看也罢。
他点开了私信。这里的消息单纯多了,他只对自己关注的人接收私信,里头清一色都是打气加油的慰问语。
其中有一条酷酷的信息,来自吴杰琳,内容只有8个字:老板,生图依旧能打。
吴杰琳追着他这么多年,习惯称他老板,正是因为爱豆神一般流量王的存在,才养活了她的个站。
照片是演唱会一周后发过来的,全部都经过了吴站姐的精心挑选,每一张都如同她写的说明一样,生图能打。
工体那个大舞台,他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回去了,就这么好好看看自己站在它上面的样子,好好回味,也是笔财富。
有一张斜角度拍摄的舞台照,是他站在边缘将话筒对着观众席,邀请粉丝一起合唱。那个点气氛燃到爆,那场面他终生难忘。
这照片里自己腿长两米八,气场前所未有的强大,只因为现场都是支持他的人。
是啊,现场都是……咦,怎么现场的这个人这么像管芹,她表情严肃,像是在质问和她对话的人,可惜这个人只有背影……
莫小男视频来电。
“你刚才Call 我?”视频里的霸王花扎了两个麻花辫,模样甚是清纯。
苏冉看得赏心悦目,不由得回答她:“你今天真好看。”
莫小男一怔,对着镜头就瞪眼睛,“你逗我玩儿呢!外头几十号人等着,我溜进来给你打电话,你就给我说这个?挂了!”
视频被无情切断,苏冉根本回想不起来刚才要和她说什么。
然而电话铃又响起,还是那个霸王还是那朵花,她还有几句话要交代:“苏冉我告诉你,刘老是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才开口求他的,如果你搞不定他老人家,那以后也别来找我了,听见了吗?”
“嗯。”
“就嗯?”
“嗯,南方开春天气也冷,记得多穿点。”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传来好长的一声叹息后,莫小男挂断了电话。
“我就想听听你说话而已。”他对着黑屏的电话,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要在这山里住到什么时候,莫小男不惜用绝交的方式来威胁自己不成功便成仁,可见此事的严重性。
虽然她总爱把断交挂在嘴上,实践起来的次数却是寥寥无几。
他从行李箱里找出了笔记本电脑,因为怕在山上不方便,他干脆把该备的都带上了,就怕有个不时之需。
而现在的不时之需,就是排遣心中的郁闷。
他写下了第一行字:霸王花这个“敢死队”出身的,一下就把拜师的Level 拉高了好几个档次,导致现在需求人员无法输入,业务能力很难得到提升……
第44章 我想做个好演员
今日心得写了700字,这是苏冉十几年来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章,其实也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文章,顶多算一篇日记。
苏冉嘲笑自己,现在时间多的都能写日记了。
老张从山下回来,观得院内形势,感觉他要是去屋中的这位爱徒了。
“你要走了?”
“不走。”
老张看看窗外,感觉刘老的门前葬着苏冉的前程。
“他刚才说午饭送到他屋里,不和我们一起吃了,主要是不和你一起。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往下就得是难听的了,这样你还不走?”
苏冉收起电脑,换手机上手,打开了搜索引擎。
“我本来就不想来的,但来都来了,却还什么结果没有,我怎么能走?”
老张坐在他旁边,内心独白:你们城里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死心眼呢?
、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刘老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苏冉在搜索引擎里找到的刘老简介寥寥数语,不太像是泰斗级人物该有的待遇。
“什么传说?”老张问。
“莫小男说他是相声界的传说,想见上一面很难,带我来时,叮嘱我千万珍惜机会。他是活在传说里的人吧?你看这上面的简介只有两段。”
苏冉把手机给老张。
老张随意看两眼,不觉得奇怪,“有没有传说他都是泰斗,不过不喜欢露面而已。上山找他的人确实多,不是因为莫小姐,你进不来。”
“为什么不爱露面?他是真与世隔绝了?”
“是谢绝商业炒作。我来的那一年有人想学相声,上山三拜九叩地搞拜师,刘老头还没点,新闻就出了,他可气了,发着脾气让人把新闻撤了。他不爱搞商业化的东西,莫小姐是他主动想收,情况不一样。他脾气怪,认识他的都知道,大概是因为年轻时为了说相声吃了不少苦,现在才容不得人家乱打相声的主意吧。”
老张在庭院8年,对刘老的事情也算了解,起码,比莫小男了解。
“他出生苦?”苏冉问老张。
“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解放前能有山头的人家出身能苦?”
哦,也对,莫小男说这山以前也是他家的。
老张也不卖关子,把知道的都告诉了苏冉。刘老的家世,和老张家正好相反。老张是农村走出来的厨师,靠手艺吃饭,刘老是城里吃祖上存粮的公子,靠余荫浪荡。
老张赶上了信息化时代的浪潮,从村里逐浪逐到了首都,要凭本事在这儿给自己挣上饭吃,还要养活家里的老小。这是老张的20岁。
刘老也赶上了十年动荡的浪潮,不管你家住山上还是住海上,都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刘老就被这股大浪冲在了首都的大街上,结识了在期间同样受到摧残的相声艺术家,还成了莫逆之交,从此以后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是刘老的20岁。
“相声这个东西不是他的全部,但却是很重要的,他用它营过生,也为它费过心血。虽然不说了,但基本功每天还练着,容不得别人玷污。至于你说的那个话剧团,那是他徒弟办的,只要他想帮你,你确实分分钟能进去。”
老张表达能力不是特别好,一上午说了很多,也重复了很多,总结而来就是告诉苏冉态度要好要积极,否则别想在这儿捞到什么好处。
老张的闹钟如期在5点响了,他转过拐角敲开小屋的门时,床上空空如也。
今日天中不作美,有绵绵小雨飘着,刘老登顶时,花白的头发上粘着密密的小小的水珠,像是一层薄薄的霜撒在发上。
“今儿真冷。”他往捂着的双手里呵口气,想暖一暖连登山后都还是僵着的十指。
“我觉得还好,今天主要是有绵雨。”亭子里窜出来一个人,吓了刘老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