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心里握着什么?”老师弯下腰,把头放在了他的课桌上,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她的身体扭曲成了一个极度诡异的姿势,说话时口中喷出掩藏不住的恶臭,陆之穹忍无可忍地避了避,在她面前张开握紧的拳头,“什么也没有。”
当然什么都没有,小纸条正夹在他的腿.间呢。
老师的眼珠咕噜滚了一下,看见了他空空如也的手心,这才慢悠悠地缩回了身子,嘶声道:“杨早早,你等着,下次别被我抓住。”
老师的脚步声远去了,陆之穹听到白渐潇那里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气,他的小腿蹭了蹭自己的小腿,仿佛在无声地抱怨“刚才吓死我了”。
时间仅剩五分钟,陆之穹无暇他顾,匆匆写完了卷子,他刚刚停下笔,下课铃声正好响起。
“全部放下笔!”老师拍了拍讲台,“收卷,从后往前传——王大庆,不许继续写了!”
卷子窸窸窣窣地收了上去,学生们都坐在位置上没有动,看起来没有攻击的意图。白渐潇悄悄凑过来说:“我这辈子就没考试作弊过,一世英名都被你毁了。”
照理说大场面也见过不少,然而第一次考试作弊还是给白渐潇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写小纸条的时候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胆战,老师走过来的瞬间更是连呼吸都停止了——被怪物攻击也就算了,要是被抓住作弊,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没事,”陆之穹掏出那团纸条,“我没打开来看。”
“你没看?”白渐潇惊讶地挑起眉毛,“那些题你会做?”
“大概吧,以前学过的东西还有点印象,”陆之穹轻轻碾了碾手中的纸条,把它粉碎成了肉眼难以察觉的碎片,“好了,你的一世英名保住了。”
下课已经五分钟了,周围的同学依然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难道在等老师说下课?白渐潇有点坐不住了,迫切地想离开这间诡异的教室,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站起来,未免显得太过突兀。
“现在我们发卷子,叫到名字的同学来讲台上领卷子。”老师双手握着一沓卷子理了理,“李梓麟,87分,有进步;王嘉豪,66,看看你的阅读理解错得一塌糊涂……”
批得这么快?白渐潇无聊地转着笔,看来这场考试的剧情还要继续演下去。
很快轮到了他,“夏优,95分,第一名,非常不错。”老师十分满意。
白渐潇刚想上台领卷子,突然意识到他没法离开座位一个人行动!
“夏优?”老师叫道,“来拿卷子!”
“呃,”白渐潇依然坐着不能动,紧张地看了陆之穹一眼,陆之穹忙着翻书包,仿佛根本没察觉他的窘境。
“夏优!”老师的脸色沉下来,“你没长耳朵?”
全班同学都望向了自己,白渐潇只好硬着头皮喊道,“我身体不舒服……包宇光,帮忙传一下。”
还好刚才他把全班同学的名字都记住了,包宇光就坐在讲台下面,是个胖墩墩的小个子男生,闻言帮她拿了卷子,屁颠屁颠地送到位置上,“夏优,给你。”
“谢谢啊。”白渐潇接过卷子。
“不客气~”包宇光露出了一个饱含痴心妄想的微笑,朝他wink了一下。
“……”白渐潇一阵恶寒,赶忙低下头去查看错题,一看果然是那几道题干混乱不清的题目,居然害他没拿满分……
很快所有的卷子都发完,只剩下杨早早的名字没有被喊到。
陆之穹抬起了头,发现老师也正盯着他,手里拿着最后一张卷子。
“杨早早,82分。”
“考得还不错嘛。”白渐潇替他捏了把冷汗,没有不及格,那应该不会触发出什么严重的后果。
“不对,我考砸了,”陆之穹把书包里的卷子全都拿出来摊在桌面上,“超常发挥。”
只见那些卷子上都是鲜红的叉,没有一张卷子是及格的。
原来杨早早是一枚纯正的学渣,陆之穹考得那么好,反而显得十分可疑。
果然,老师捏着那张卷子,脸上浮现了冷笑:“杨早早,站起来!你以为我没发现你作弊?你偷看了多少次夏优的卷子,怎么不把眼睛长到她卷子上去?”
陆之穹只好收回脚站起来,白渐潇立刻抓住了他垂在课桌下的手。
“我没作弊。”陆之穹心平气和地说。
“还狡辩,你偷看夏优做什么?”老师神色狰狞。
“我看他好看不行嘛,忍不住看了又看。”陆之穹理直气壮,低下头偷偷对白渐潇眨了眨眼。
全班哄堂大笑,白渐潇也忍不住笑了,拉了拉陆之穹的手,让他收敛点,老师的脸已经气得发黑了。
“杨早早!”老师把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成绩差还不肯好好学习,尽走些歪门邪道,目无尊长,顶撞老师,你——”
“老师,凡事都要讲证据,”陆之穹的声音也压下来,冷冷地盯着她,“你检查过,我根本没藏什么小纸条。你说我抄夏优的答案,你可以对对我和他的卷子,看看我俩的答案到底一不一样。”
“你要证据?”老师冷笑道,“证据就是你以前考试从没及格过,现在抄到了82分!”
“所以我一辈子都活该只能不及格是不是?”陆之穹声音不比她小,“就因为我是个差生,所以永远都是个差生,就算凭自己的能力考了一次好成绩,在你眼里都是抄的对不对?”
教室里完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到老师气得发抖,手撑在讲台上,把讲台压得吱吱作响。
已经太过了。白渐潇忧虑地看了陆之穹一眼,但是他也不怕,如果真有什么严重的后果,陆之穹也没做错什么——他根本没有作弊,凭什么污蔑他?
“行,你说你没作弊是吧?”老师说,“杨早早,你到讲台上来,把这张卷子重新做一遍,要是你还能做到82分,那我道歉。要是你做不到,我要全校通报批评你!”
陆之穹站得笔直,没有动。
他不是不能重做卷子,他是没有办法去到讲台上。
“去啊,”底下传来了窃窃私语声,“不是说没作弊吗?”
“我看她就是心虚了……”
“你们还真信她没作弊啊,怎么可能考得比我还高……”
在怒极的脸上,老师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意,“杨早早,你不敢吧?还在这里狡辩!”
“我有什么不敢的。”陆之穹往课桌外走了一步,白渐潇被他拉得折过了身,焦急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松手吧,”陆之穹小声道,“一旦有什么不对,立刻会合,我们从前门跑出去。”
“夏优,你坐在座位上!”老师也叫道。
白渐潇只好松了手,眼睁睁看着陆之穹一步一步走向讲台。
规则上说,一旦停止接触,就会立刻从楼上跳下去。他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手,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好的选择应当是立刻突出重围跑出教室,然而被这样污蔑和羞辱后逃跑,白渐潇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果然,松开手的一瞬间,规则就开始发生作用。白渐潇忽然就注意到了教室窗户,擦得那么干净透亮,对他散发着一种源源不断的吸引力。
好想……好想过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他突然什么都无法思考,眼睛里只有那扇窗子,映照着蓝天白云,风景如画……等等,蓝天白云,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丝不和谐感稍稍打断了白渐潇对窗户的执念,他才注意到整个身体都不自然地向着窗户的方向倾斜,几乎快要跌到地上去。之所以还没有离开座位,是因为他的脚被黏在了地上,无论怎样都抬不起来。
趁着清醒的一刻,白渐潇立刻就用上了全部精神力抵抗跳窗的冲动。他看到陆之穹一步一顿地走到了讲台边,走路姿势十分奇怪。原来这家伙每走一步就把自己的鞋与地板融合,迈步的时候再松开,就这么抵抗窗户的吸引力。
只不过没折腾几下,陆之穹的鞋就坏了,鞋底整个儿裂开,脚丫子都露了出来,白渐潇忍不住笑起来,连对窗户的执念都淡了不少。
下一秒,他立刻笑不出来了,脚上的吸力突然消失,他差点被甩到地板上。要不是双手死死地扒住课桌,他现在就已经向窗户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