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网吧地处偏僻，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是他们从小就经常光顾的。
网管光叔是个哑巴，因为和他们熟识，总是不肯要钱。
韩霖走到前台，看见他五岁的女儿正趴在灯光昏暗的桌子写字。
光叔穿个汗衫，又黑又瘦，看见他来了，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什么。
“我知道了，再过一个小时就走。”韩霖不耐烦地说，这老头每次放着生意不做，一来就赶他们走。
他扯了扯小女孩的头发，说：“小豁牙，回去再写字，这灯再写把你写近视了，到时候就成书呆子了。”
小女孩拨开他的手，噘着嘴道：“你才豁牙，你才书呆子，小韩哥哥最讨人厌了。”
韩霖笑了起来，“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光叔啊啊地推搡他，示意别逗他闺女。
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两张百元钞票，往韩霖手里塞。那是刚才李潇燃过来付的钱。
“又来了，你这老头烦不烦。”韩霖抽出钞票，扔在小豁牙的作业本上，“帮你爸收着，给你买糖吃的。”
小豁牙拿起钱，却被光叔抽了一下。
这时，门口进来几个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非主流少年，赤.裸的胳膊上满是纹身。
一进来，其中一个就大声道：“我去，这里面是蒸笼啊？老板都不开空调的？”
韩霖靠在柜台上，扭头看了过去。
光叔忙举起写好的牌子，“空调缺氟利昂了，今天找人来加。”
为首的黄毛乐呵道：“哟呵，是个哑巴。”
韩霖移开视线，手指在桌上轻扣了几下。
光叔又举起牌子，“不好意思。”
“上网还是包夜？”
黄毛笑道：“牌子还挺全，看在你是哑巴的份上，能给哥几个免个单不？”
其余几人哄堂大笑，光叔涨红了脸，慌忙摇头。
黄毛嫌弃地看了看周围，说：“就这环境，爷不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你还要收钱？”
光叔不知所措，就在他想再次举起写着“不好意思”的牌子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他瘦骨嶙峋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的指尖带着一丝不符合季节的凉意。
韩霖指了指门外，对黄毛说：“兄弟，出来一趟。”
“啊，啊……”光叔拼命扯他的校服衣摆。
黄毛上下打量他，“呵，一中的啊，好学生也来上网？”
韩霖对他笑了一下，他长得唇红齿白，眼睛比女孩儿还大，本来就没什么威慑力，这一笑更是仿佛在友好会晤。
但黄毛愣是被他眼底的暴戾和冷酷给震住了，他从没见过一个这么人畜无害的人，能笑得这么让人毛骨悚然。
韩霖甩开光叔的手，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帮我叫他们来后面”，就径直从后门出去了。
黄毛被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怂给刺激到了，立马对兄弟们一挥手，“走，干.他。”
网吧的后门是个小巷子，充斥着外卖店后厨和垃圾桶，苍蝇嗡嗡乱飞。
韩霖被几个人围住，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
黄毛讽刺道：“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被哥哥们按着吃垃圾的时候可别哭。这样吧，你要是现在跪下给爷磕三个响头，我就放过你。”
韩霖将胸牌摘下，扔到一边，连眼皮都不抬地说：“这样，你要是现在跪下叫我声爸爸，我就让你滚。”
“我叫你妈！看老子不削死你个小兔崽子！”黄毛破口大骂，一脚就踹了过来。
韩霖灵巧地侧过身，黄毛的腿刚刚好擦过他腰际，他伸手抬起黄毛的腿弯，当胸给了他一拳，黄毛胸腔一阵剧痛，往后摔了过去。
他身后的小弟赶忙上前接住他，黄毛怒道：“操，还不给我上！”
韩霖抬脚一个侧踢，直接将左边冲上来的小弟踹的飞出三米。
如果此时二班的女生看见他，一定会觉得刚才他在教室踹课桌的那一脚实在太轻了。
右边又有个人大叫着冲过来，他停都不带停，一拳重重地捣在那人脸上，在他弯腰的时候拿膝盖在他腹部顶了几下，那人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黄毛见他出拳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这才明白自己遇到练家子了。
这人显然是个打架老手，看扫腿和回旋踢的姿势，没准儿还是跆拳道黑带。
“你他妈的臭小子，给老子等着！”黄毛爬起来就想走。
韩霖飞身一脚把他踹的往前一扑，直接趴在了垃圾堆上。
他踩住黄毛的胸口，脚上的红白AJ和主人一样嚣张跋扈。
“怎么和你爸爸说话的，我再给你次机会，好好说。”韩霖冷酷地笑了一声，那声音让黄毛整个人都抖了抖。
他脚下逐渐用力，黄毛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爸爸！爸爸！我错了，对不起！”
于尧和李潇燃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李潇燃扶着门框道：“日，老大你又打完啦，都不给我们大显身手的机会！”
韩霖松开脚，抬了抬下巴，黄毛忙不迭地捂着胸口跌撞的往门里跑。
于尧还故意撞了他一下，他连吱都不敢吱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这些人新来的吧，整条街都知道这家网吧是我们罩的，他们也敢来闹事。”于尧看着夺门而出的几个人，问道。
韩霖拍了拍校服上的灰，接过李潇燃递过来的胸牌，说：“回头你去问问航哥，这几个活闹鬼是谁，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好，我晚上就去问航哥。”于尧点头道。
韩霖回到网吧，安抚了一下光叔，便带着两人去吃晚饭。
等他们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了。
一中上完晚自习就封校，这两年闹着要减压，晚自习结束的时间也改早了。
整个学校只有高三教学楼还亮着几盏灯，大叔正在挨个楼层关灯。
“又他妈要翻墙，真几把烦人。”李潇燃喘着气拖着于尧的屁股往上举。
韩霖后退两步，轻而易举地冲了上去，在墙头对于尧伸出手。
于尧擦了擦汗说：“老大，你什么时候把你这翻墙功夫也教教我吧。”
“别你妈贫，快上来。”韩霖说。
突然间，墙头的探照灯亮了起来。
“谁在那里？”一个声音喊道。
韩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巡查队。
作者有话要说：小韩心里住着一个正义使者般的中二灵魂_(:з」∠)_
活闹鬼：方言，“混混，痞子”的意思。
第3章
韩霖被大灯正照双眼，手一松，于尧咕噜滚下去，砸在了李潇燃头上。
“啊，你干嘛？”李潇燃发出一声惨叫。
巡夜大叔喊了起来，“墙上的同学，给我下来！我看见你了！”
韩霖对他们小声道：“跑！”
然后往里面转身，跳了下去。
“老大！”李潇燃刚叫了一声，就被于尧捂住嘴，按了下去。
“高二二班韩霖，我就知道又是你！”大叔气不打一处来地举着电筒照他，“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这里还有电网，万一触电谁负责？”
“你又不是老师，问这么多做什么。”韩霖落地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胸牌，老油条一样地说，“传达室还是保卫处？”
大叔快被他气得头发冒烟，不过心下疑惑他是怎么翻过电网进来的，眼睛往墙头看了看。
韩霖说：“不用看了，这段电网坏了好久了，也不知道你们成天干什么吃的，一学期了都没发现。”
“你，你……”大叔指着他，手指颤抖。
“如果你们那儿关门了，我就先回寝室，明天再跟你去校长室。”韩霖甩了甩手腕，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大叔的怒骂。
走到寝室楼，果不其然也熄灯了。
一中的寝室楼是全封闭式，进门要刷卡。
韩霖捂住肚子，开始敲打玻璃门。
“阿姨，开开门。”他边敲边喊，门框框作响。
没一会儿，宿管阿姨就穿着睡衣过来了。
她眼睛瞪得铜铃一样，隔着玻璃骂道：“封楼了，别进来了！每次都是你，我倒要看看，你这学期能不能再晚归个十次。”
韩霖虚弱道：“阿姨，我在外面吃坏了肚子，走回来的，放我进去吧。”
他透过睫毛，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宿管。
宿管双手叉腰道：“这套把戏你上学期用过五次，你觉得我还会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