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剑客指挥坐骑越开,大喊了一声低头,忙着解剑往后对追兵一抡抡个满月:“老子生气了,是你们逼老子出手的!”
重剑砸翻一个,后头次第顺溜倒。
添乱不嫌乱,这两拨人窝在一起,顿时成了一锅粥。
阴十一横行江湖以来何时受过这等闲气,偏偏这骑士看似要让马撂挑子抖那少年下地,实际上则有意无意护着身后的少年,他攻势一转,立刻跟着后头那帮人,先解决这个当先的宽袍的邋遢汉子。
攻击都对准了重剑客,姬洛不忍心牵连无辜,于是接连出言提醒,替他辨方位,寻契机,避开阴老怪的攻击:“这边!快!转到那棵树下!”
“好嘞!”
重剑横在腰下,邋遢汉子听声走位,然而仍防不住人多,跌下马的追兵爬起来就是一手冷箭连发。
‘天演经极术’没了内力无法修第二层,但第一层的体术身法还是能保人身轻如鸿,有恃无恐。姬洛在马上左突右支,想将那些箭纷纷抻手握住,不过他没个三头六臂,实在有些相形见绌。
只听一道急促的破风声,姬洛硬接一支冷箭,手没来得及撤回,连珠箭已朝着重剑客的后心而去,他立刻挂在马上身子一歪,拿右手去扫。然而架不住连珠箭夺命,头一支箭头是偏了,可来的第二支快得从胳肢窝下飞入,来不及挡开,正好撞在姬洛的镯子上。
“叮咚——”
晶莹透亮的镯子崩出裂纹,纷纷碎开。
“什么仇什么怨,不过就是喝花酒欠了点钱,至于要老子命吗,打个屁,老子心都碎了!”重剑客捂着心口,把广袖往后一甩,风姿颇为潇洒,倒是应了那镯子断开的脆声,“可兜住了,老子这八瓣玲珑心!”
姬洛失笑,心中却觉得暖,承了他的好意低头将碎片兜住,身法腾挪,倒是恰好躲开了阴十一突生的一击。
“妙哉,妙哉!”乱战中,阴十一突然狂笑不止,飞掠出战局,一时有些发癫:“哈哈哈!不打了,不打了!一个贼精,一个充傻,没意思!”
阴十一收起铁爪藏于衣袖下,他眼睛毒,可算是看明白了,这使剑的人功夫还没露半,藏着还深哩,继续纠缠下去不过是给人当枪使,便干脆脱战:“算你小子走运!哼,莫不是以为我要窃你武功?呸!我还看不上!”
姬洛气得要吐血,心想:这人脾气又臭又怪也就算了,方才凶神恶煞一副要跟自己拼命的模样,现在又说走就走,当是耍猴吗!
人老了没劲儿,嘴巴上也要气姬洛一下,反正在阴十一眼里,年轻人都耐抗:“老夫多年前往南疆去,碰上个人结了大梁子,那人一手功夫拨云弄月,方才瞧着你有那么几分味道,呵,不知他死活多年,还以为你跟他有关,总算能算一算账咯!”
阴十一说完就走,当真来也莫名其妙,走也莫名其妙。只是,走前不甘心瞥了一眼马上那位挥重剑的家伙,往事休矣的落寞和侠气正当的艳羡来回交织。
人真的老了,讨不到好就走,看见年轻人青出于蓝,更是失落满怀。
嘴角的抽搐掩不住姬洛心中的憋闷——
他运气是有多差,走哪儿都能莫名其妙跟人攀上点关系,惹出一堆事端!
“走!”
这时,重剑客满脸通红,打他使剑开始,内力打通经脉,酒气贲张而出,莫名升起几分醉意。反正阴十一都走了,他立刻挥鞭,□□马儿吃痛,冲着南浦城的方向莽莽撞撞奔过去。
夔州地界,南浦是个大城,车马行人相歇,城中楼肆如星。重剑客醉红脸,在马上摇摇晃晃,大白日直闯城门,跌跌撞撞向那通衢大街而去。
他人在马上欲摔,姬洛伸手提着他领子,那人回头一瞥,眯着眼盯着姬洛另一手捧着的玉镯碎片,咂咂舌:“先说好喽!赔不起!纵然把我屈不换卖了也赔不起!”
“屈不换?”
千金不换落拓儿郎,这名字乍一听倒是豪气蓬勃,但姬洛怎么也没法将其和眼前这个酒鬼联系到一块。
酒鬼傻笑一声,伸出满是茧子的手拍了拍姬洛白净的脸蛋儿,还颇义正言辞喊道:“我的个乖乖,你们汉人不是最重礼数,要叫叔!”
汉人?
姬洛这才反应过来,这人鼻挺眼深,五官深邃,哪里是关中人的长相,分明是塞外来客,只不过他先前换了中原的打扮,而自己前两年都待在北方,见着多是些胡人,汉人反倒是少数,这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既然是关外来客,又瞧他背上的宽面云纹重剑,再回忆起方才他甩开的那群出手毫无分寸的,长得歪瓜裂枣的追兵,那气质跟红珠坊的打手不相上下。姬洛登时茅塞顿开,叫道:“你是从长安过来的?是你砸了幽兰阁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主角又被拐跑了……
吐槽:本来就只有寥寥几个小可爱看,居然还能被盗文看上,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貌似防不住,只能佛系为爱发电了。最后,谢谢各位支持正版的小天使,给你们比小心心~
第44章
“哈?”姬洛在马上逮住他晃了晃,屈不换非但没说出话来, 倒是差点把肚儿里的水吐出来。姬洛受不住这等腌臜物, 立即缩手避开。
初时的激动殆尽, 姬洛清醒了几分,又失落地推开他。原因无他,燕素仪说长安现绝技的那人,分明叫做侯方蚩,且从年龄来看, 也差了一截。
屈不换被他一晃,酒醒了几分,吹了凉气儿四处看,突然瞧见前头有座辉煌气派的画楼, 小三层高, 屋瓦雕花, 木柱彩漆,十分华丽。
正巧路边儿有几个富家子弟拉着一位本地的小哥问路, 他也顺耳听了去。
“这夔州还有这等地方, 奇了!不知前头是何处?”
“何处?夔州‘鹿台’!”
当中有位富家子约莫是从江淮来的,见过建康城气若凌云,自然瞧不上小村小城, 语气不由轻慢:“‘鹿台’是什么,看起来也就是间普普通通的花楼!”
“那可不是一般的花楼,是真正的极乐削金窝!”他身旁的江湖客出言提醒,“听名字便知, 仿的是商纣时那座顶有名的淇园朝云台!它背后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色赌财毒盗奸歹’中的‘色授魂与’十七娘!”
屈不换把袍袖一撩,正抄葫芦喝酒,醉酒也就算了,偏还管不住嘴,拉着姬洛瞎嚷嚷:“花楼?岂有美人哉?此时不瞧,更待何时!”
“不行!”姬洛从后面抢过缰绳,眼前醉鬼话都说不清,还要喝花酒,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乱子。
姬洛不让,屈不换头也铁,一手肘扫来夺了马缰,和他僵持。
那旁边的富家公子一阵青白脸,本觉得这话令他难堪,忽然似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对着那楼宇发出一声惊叹的促音。马上两人被他这一声吓到,也纷纷抬头去瞧,那高楼三层之上中轻纱缥缈,有一美人横空出世,抚栏凭眺。
“是桑姑娘!”
有人喊了一嗓子。
富家公子张开折扇,垂涎呢喃:“天下颜色徒一袖,不是扬州也风流!”
“是她!是她!”屈不换手中酒葫芦落地也未知,痴痴盯着前方全没了方才的放肆,喜色皆映在脸上。他用宽肩将姬洛一撞,打马横冲直撞而去,口中念念:“我来了!你等我,我来了!好马儿,冲过去!”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等姬洛稳住身形出手相阻时,那马儿已经跨过台阶,冲进了华贵无比的大堂中。
撞断的雕花门与阑干横飞,大堂中仕女失色,酒客慌张,反倒是当中的舞姬看有人砸场子却冷静不已,只见她柳眉一提,两只铃铛掷在马下,老马前蹄一抬,一声嘶鸣,终于在一桌胖商客的脑瓜前停了下来。
四面侍女涌了上来,黄衣舞姬脚下一旋,冷冷喝道:“放肆!鹿台也是你们敢撒野的地方?”
“老子要见那个……对,那个桑姑娘!”屈不换拍马。
姬洛头疼,该说这人色令智昏,还是脑子不好整?先前打架赖账也就算了,现在直接上门砸场子?红珠坊小门小户,还容他不给钱打架跑路,这鹿台乃‘七路’所有,想到石雀儿的狠辣奸猾,只怕同他齐名的十七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舞姬掩面,冷笑道:“桑姐姐也是你这种人能见的吗!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