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番外(444)

她不想看见血淋淋的真实的自己,却又不得不为之。

姜夏不知何时,已退回到她的身边,抱臂看着这个唇齿发颤的女人:“你真以为算计得到?他们可不一定乖乖听你的。”

“当然不,”齐妗小心翼翼收敛起所有情绪,“所以之后还要见机行事,必要时候,恐怕需要使些手段抢夺沙舟,他们若对我不仁,我又何必有义。”

“你倒是很镇定。”姜夏振去剑尖上的血渍,看了一眼,漠然收剑。

齐妗挺起胸膛,振振有词:“江公子,镇定都做不好的事,慌张就更做不好了,我不慌张不是因为我相信他们,而是因为我相信自己。”说出这话之前,她潜意识渴盼得到表扬,但话出口,却在一瞬间索然无味。

姜夏在她肩上拍了一把,跟随扈乐的人往陪楼走去:“不累吗?适当的时候,让自己软弱下来,才能得到保护。”

齐妗追上他的脚步,把腰杆子挺得更直了:“我可以保护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三百章啦~o(* ̄▽ ̄*)ブ

第301章

“姬哥哥,你都对着人看了老半天了, 若不是因为那个公子, 难不成是那个姑娘?”唱戏的角已离去, 留下的人却还在原地一动不动,谢叙吃味,上蹿下跳变着花儿打趣他。

姬洛盯了他一眼,语气却很温柔:“胡说什么!”

谢叙收敛嬉笑,脸上挂着些忧心忡忡:“那我们现在作甚?”

其实, 姬洛心里很矛盾,救桑姿还是跟着这两人一探究竟?那张图和姜家有什么关系?以及方才那种来得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如何解释?连谢叙这个旁观者都察觉出了某种勾连,更何况是他本人。只是,方才那句话问反了, 不是姬洛要盯着人看, 而是那个男人一直在盯着他。

“救桑姿要紧。”姬洛对谢叙说。

听到这个答案, 没有拿到彩头,心中觉得可惜的谢叙又开始聒噪起来:“七萃之士我也知道, 璿珠勉强能说个所以然, 不过烛银和黄金之膏,我却觉得真没甚么干系,若不是削足适履, 倒真教人好奇那姑娘会作何解。可惜,画已经毁了,不然还能拿来细细观摩,说起来, 好像画卷真假已经不重要。”

见姬洛没搭腔,谢叙又问:“姬哥哥,你可有想法?”

想法倒是有,譬如为何右半幅缺了周天子?画师的意图是什么?但是,正如谢叙所说,他们手里已经没有画来研究了,当务之急又是去昆仑救桑姿,因而,姬洛停下脚步,抱臂含笑:“扈乐还没走,不若你去找他?”

“我随便说说。”谢叙立即偃旗息鼓,试图另起话头,“那两个家伙可是引火烧身,这里的人似乎不怎么讲道义。”

姬洛却道:“谁是虎,谁是狐,谁引火焚身,还不一定呢。”

“你说那个男人?”

“非也,可别被表象骗了,那个姑娘才不简单,至少胆魄不小。”

方才发狂毁画的人已经倒地,不过却不是被扈乐的护卫所杀,而是和齐妗一道的使剑男子。谢叙低头跟出斋门,却在路过正堂时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地上是血肉模糊,一片狼藉,不由骇了一跳:“那个人为何会忽然发狂?”

毁画的时候还可称利欲熏心,起码晓得自己在做甚么,但之后武斗明显有些不正常。

“可能有急症。”姬洛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斋中已在清场,扈乐不是斋主,借了人家的地盘,必然要着人收拾干净。尸体被两个人前后架着手脚往外拖,姬洛在门前与他们撞上,让了一步,恰好有夜风拂然,卷起裹着的白布一角,露出皮肉上被剑挑出的一朵血花。

姬洛蹙眉,这花型与斩家堡时江屿寒车马上的标记非常相似,再回想方才那人使剑,确实有江湖所传,三不沾衣之洒脱感——花落不沾衣,雨落不沾衣,泪落不沾衣。

“浣花剑?”

谢叙追问:“你说刚才那个男人是‘浣花剑’江屿寒!他怎么会在此地?”

“是啊,他怎么会在此地?”姬洛目中不由凌厉。当初卫洗曾坦言将人捉走后又放行,可是在河间时却没有半点踪迹,本以为人已回了江左,没想到却在这里相逢。看他面色浮白,难道是那时的百厄刀所伤未能痊愈?

念及此,姬洛一脚迈过门槛,回头查看。地上还有些碎渣,他悄然收入袖中,只落下一句:“追上去看看。”

然而,荒唐斋中楼阁紧致,小巷侧道偏门更是数不胜数,两人很快便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迷了方向。正待离去,后巷里忽然窜出三五人截路,姬洛按剑,来者忙表明身份:“还请公子多担待,小的叫张乙,我们都是钱家的人,等扈乐的人走了,这才敢现身一晤。”

“哪个钱?朱鹭钱,还是横生财?”

张乙拱手,十分谦卑:“六爷托我问公子好。”

姬洛哪有闲心和他纠缠叙旧:“有事说事。”

张乙环顾巷中一圈,示意手底下的人散开把风,自己进了一步走到姬洛身前,小声赔笑:“确有一事要劳烦公子出手。方才我瞧见你们出入荒唐斋,可是冲着扈乐的重赏去的?自从六爷在长安分得商路,我便一直带人在沙州买卖,六爷有吩咐,说若是碰见公子,钱家的都需好生关照,你们需要什么,尽可跟小的说。”

“这么慷慨,事不好办啊。”姬洛慨叹。

这一叹,却叫张乙这个生意人误会是要讨价还价的意思,当即松了口:“不若先听听是什么事?”

姬洛却默然摇头,带着谢叙要走。

“姬哥哥,是‘横生财’钱百业吗?我在嘉兴听过他的大名,若他们真在商道上有人,未尝不可谈谈。”谢小少爷疑惑,开口便是戳人心窝子的大实话。

不是他不想接,而是已烂事缠身,真不好应,办不下来不说,不定还会反惹一身腥。

换句话说,师昂那样的君子,哪怕欠一百个人情,都不是问题,可和狡狯的狐狸做生意,那是欠一个都叫人抓耳挠腮,浑身难受,毕竟,从来多是卵覆鸟飞,何时见过铁公鸡拔毛?

张乙见姬洛强硬要走,也软下性子来,把好话说尽:“六爷所言果然不虚,对上公子您,绝不能拿出生意那一套,还需诚心以待。公子若有所求,尽管提,至于成事与否,看天意。”

“好一个看天意!”姬洛终于面露微笑,“说来听听。”

“我们想托您查一批货。”

“和扈乐有关?”

“不,”张乙面露难色,“‘长安公府’一直有行检的规矩,一是防人走私货,坏了规矩抢生意,二是因为西域化外之所,总折腾些江南没有的花花绿绿的玩意,随意流通,难保不会惹出乱子。前一阵子,我们的人在商路上发觉一批可疑之物,却还没来得及查清楚,便悉数覆没,这消息还是最后一人死前传回来的,恐怕不是势力庞大,便有高手坐镇。”

姬洛仍不动声色:“钱六爷当年被追杀河西也能远遁中原,死中求生,难道还没有点路子?”

张乙苦笑:“六爷那是遇上了贵人相助,说句不好听的,钱家两代在西域的关系,还比不上蔺光一人。秦天王北征之后,虽维持制衡盟约,但有意无意打压排挤长安公府,小的也是没有法子,江南更是鞭长莫及。”

“这批货,有多重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姬洛是不大信一个靠战争发家的商人能有多好心,可张乙那副苦大仇深,嘴边左一个江南,右一个江南的嘴脸,却将谢叙说动。都说思乡情切,人免不了有些紧张:“姬哥哥,万一真是……才失了襄阳,如今战事吃紧,可别出岔子。”

“以你看,这货若在沙州截不下,会怎么走?”姬洛松口。

张乙答:“两条路,经由长安过蜀中,或者绕远路经由代国沿东海南下。我们游商的惯例,讲究钱货两讫,都怕夜长梦多,由此,多半乃前者。”

“那就必须要走川江过江陵。”姬洛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笑着拱手,“不瞒你说,我确实分身乏术,但我虽不得出手,有人却能解你燃眉之急。”

“谁?”

谢叙忽地反应过来,话到嘴边呼之欲出,忙拽了姬洛袖子一把,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后者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继续道:“你在这里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若是背重剑的,你便以我的名义请他追索朔方,若是拿扇子的,直说就是,她自有权衡,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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